任知序沉默地斜睨了一眼身後的零星随從,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駐地兵卒有限,除去外出尋找公主和監督圍城修繕者,這已是駐地裡剩下的所有人了。
“哼,”孫斐瑤輕哼一聲,明顯不買賬:“這麼說,你們今日就是沒有接風洗塵宴了?”
“孫将軍與各将士一路奔波勞累,我等怎敢怠慢?接風洗塵宴,自是有的。”
“哼這還差不多。”孫斐瑤終于面露滿色,又輕步地慢慢湊近任知序低聲道:“不過……那種喧鬧客套的場面我倒不太喜歡,還請麻煩将軍,多送幾壺千秋釀來……”
說完,她的眼睛便不肯離開地緊緊粘在任知序身上,嬌娆得好似籠了一層粉暈,随即聲音又亢亮地落令一聲:“歇息吧,将士們!”
銀月綿延地鋪在地上,夜色也随着時間的流逝越來越濃,越來越發沉寂。
輕風越來越熟熱的暗夜中,任知序手拿兩壺濃酒,停在任靈姝的門前輕輕地叩了叩。熟悉的房間外依舊還是從前的樣子,但燈火通明的房間裡,那道朝着他越來越靠近的影子,卻是換了個模樣。
“将軍來了。”拉開門的那女子身子嬌柔地輕倚在門上,眉眼歡悅地媚笑道。
“你的酒。”任知序将拿着酒的手伸出,遞給她。
又見他如此疏離,孫斐瑤不肯罷休地歪了個頭,故作天真地笑了笑,道:“既然來了,喝一杯再走吧?”
“公主失蹤,恕在下無心奉陪。”任知序冷淡地歎了一口氣,又幹脆地緊拒絕道:“我先告辭了。”
“喂!”一見他要離開,孫斐瑤趕緊就喊住他,道:“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我來瑞州找公主,到底是為什麼嗎?”
為什麼?任知序停在原地頓了頓,心中拂過一絲毫不在意的冷淡,道:“除了來尋公主,難道将軍還有别的目的嗎?”
“哼,”孫斐瑤得意地嫣笑一聲,黏連地盯着他湖澤般的眼眸道:“你若想知道,問我,我便告訴你。”
任知序的目光順着她的笑容不自覺地落在她的嘴角上,不知為何,那明明紅潤的唇角卻好像一條蜜毒的小蛇般嘶嘶地遊上來,讓他心頭不忍一抽。
“……是什麼?”心中遊離的怔懼讓他不由自主地開口問道。
“那自然是……”孫斐瑤在門邊慢慢地往任知序湊近,語氣低淺,仿佛氤氲在香爐上方的香霧:“我要找到她……然後……殺了她——”
任知序的手指怔地一抽,擡起眼質問地看着她。
“是時候到了,才給了我動手的機會,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孫斐瑤理所當然道。
任知序的眉頭緊地微皺起,眼睛不可置信地盯向她,心底微微抽搐。都是些不合時宜多餘的惋惜罷了。他趕地刹住自己的思緒,不再多想。
“被皇權束縛,為做她的夫婿而費盡心思,苦苦掙紮,很痛苦吧。”她的眼睛像湧熔岩一樣,侵略地想要探進他的心底。
任知序眉頭一壓升上一絲警惕,抗拒地想要逃開,卻被她一把就抓住了手臂,拉近貼到了她的面前。
“答應我……”她溫熱的氣息在他耳邊氤氲,像朵散發着馥郁香氣的牡丹花:“孫家是東槐國最大的世家,等皇權一倒,這天下遲早是我孫家的,到時候你想要什麼,孫家都能給你。”
“孫将軍!”任知序的眉下暈着一片陰沉,雙眼的線條瞬間瞪得淩厲,緊緊地扣起她的手腕,冷厲地審視着她。
他沉默着,雙眼從未如此怒然地盯着她。對于他的怒氣,孫斐瑤并不害怕,反倒讓她有一種上位者掌控的快感。但是這次讓她感到有一絲驚訝的是,他眼中這層不語的憤怒背後,竟是一種與以往大不相同的,像獵人一般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