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航之預想過很多楚衿進入靳家老宅的反應,什麼驚訝,羨慕,氣憤,唯獨沒有想到楚衿竟然這麼淡定。
陳航之不否認他有優越感,這種優越感來源于他的優渥的家世,似乎刻在骨子裡,無法抹滅的東西。
而此時坐在副駕上的人一直神色淡淡,陳航之深覺這趟司機當的值,他用餘光掃了一眼楚衿。
隻見楚衿的目光穿過蒙在玻璃上的雨絲落在前方,雨刮器起起落落,好像一遍又一遍刮開一層朦胧的霧,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前方,沉重的大門打開,歡迎今夜到場的貴賓。
從這個偌大的莊園可見靳家雄厚的經濟實力,楚衿思索間,陳航之的車停在了門口。
一位衣着闆正的長者雙手交疊于胸前,早已立在車邊等待。
楚衿解開安全帶和陳航之一起下車。
在門口駐足寒暄的不止陳航之和他兩個人,楚衿一下車就察覺到了不少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确實,和這些人精緻的衣服相比,自己身上的簡單的白襯衫,似乎有些太過單薄,顯得格格不入。
身側,陳航之和長者攀談,楚衿轉過身看向前院,一盞盞亮着微光的燈照亮中央的草坪上一個華美的小天使噴泉。
雨絲落在池水裡,輕飄飄濺在草地上,楚衿突然很輕的笑了一下,垂眸,後退了一步,避免被風刮進來的雨打濕自己的衣服。
“崔叔,交給你了。”
身側,陳航之交代完事情看向楚衿。
站在廊下的人單手插在兜裡,額發輕飄,竟透着股說不出來的韌勁和從容。
陳二少爺雖然嬌生慣養長大的,但也是從小被家裡長輩帶在身邊,什麼樣的場面沒去過?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再者大家族裡培養出來的,能有幾個真的沒心沒肺混吃等死的蠢貨?
眼前的人似乎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
“楚先生,等下崔叔會帶你進去。”陳航之說。
把楚衿帶過來,他的任務其實就算完成了。
楚衿斂眸,看向他身側的那位長者,“多謝。”
崔叔微微一笑,點頭示意之後,帶楚衿離開廊下。
陳航之擰了擰眉,目光不知不覺在楚衿背影上落在許久。
直到身側傳來一道聲音喚回他的思緒:“航之?”
陳二少爺轉過身,發現是一個家裡世交的伯伯,“嚴叔叔,您好。”
伯伯笑了笑,簡單寒暄了幾句,話鋒一轉,問道:“航之,剛才和你一起來的那位是哪家的孩子?長這麼大了。”
陳航之聞言怔了一下,笑了一聲,說:“叔叔,他是我朋友。”
……
靳家莊園錯綜複雜,楚衿跟在這位崔叔身後,繞過幾個回廊,終于停在了後頭的一間屋子門口。
隔着門,楚衿隐約聽見裡面的聲音,有人說話,争吵,除此之外,好像還有磕碰的聲音,什麼東西磕碰在一起?
楚衿這一路走來都很沉默,直到崔叔要開門,他才開口問了一句:
“崔叔,請問靳則序在哪兒?”
崔叔開門的動作頓了一下,一邊按下門把手,一邊說:“二少爺在大廳招待客人,楚先生,請。”
楚衿搞不懂這個靳二少爺到底在搞什麼名堂了。
說是讓自己來陪他吃飯,他不吃飯,也算陪吃?楚衿是沒意見,就怕瘋子翻臉不認賬。
崔叔先走了進去,裡面立刻安靜了下來。
直到楚衿進去才發現這是一間休息室,一時間,幾道視線全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崔叔,這位是?”幾個人裡有膽子大的問。
崔叔沒回答,隻見他轉身從櫃子裡拿出一套衣服交到楚衿手裡,說:“楚先生,這是少爺為你準備的,他托我轉告,他在大廳等你吃飯,委屈您了。”
委屈?
委屈在哪裡?
楚衿眉心一挑,最後一句怕是崔叔自己補上的,靳則序斷然不會說出這種話。
楚衿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衣服,發現這套衣服和其他人一樣,是一套侍應生的制服。
黑色馬甲,白襯衫,正好,省了他換衣服的時間。
“我知道了。”楚衿淡淡道,“讓他等着吧。”
“好的。”
崔叔離開了,楚衿幹脆利落地将那件黑色馬甲套在身上,撫平衣服上的褶皺,而後轉身看向房間裡的其他人。
“我和你們一樣是來工作的,叫我小楚就好。”他說。
服務員的工作楚衿早已駕輕就熟,當楚衿端着放着香槟的托盤進入宴會大廳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衣服比别人少一樣東西——領結。
馬甲修身,穿梭在賓客間的侍應生高挑從容。
楚衿托盤裡的香槟被人拿走了,他抱着托盤走在一個角落裡,裝飾品亮面的反光裡,楚衿的目光在自己扣得嚴嚴實實的衣領上停留了兩秒,擡手解開了最上面兩顆扣子。
呼吸通暢了不少。
今天的侍應生楚衿大大方方靠在一旁摸魚,又不是真給他發工資,糊弄糊弄别人得了。
大廳裡的今天應邀而來的客人們觥籌交錯,相談甚歡,楚衿很清楚,這樣的場合脫離噱頭,本質上就是一個巨大的交易場。
交易人情,有時候也交易人。
托盤放在一邊,楚衿環抱雙臂,輕歎了一聲。
……有點餓了。
沒人會在這樣的場合裡把注意力放在一個普普通通的侍應生身上。
楚衿剛想拿起一旁的托盤去找點吃的,另一個侍應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