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聊之中,範閑不難聽出範建想要退下來的意圖,如無意外,老父親是打着要把範思轍扔去戶部曆練幾年,以後能接替自己。
但範閑想,比起規矩頗多的六部職權,範思轍應當更想自由一點的專心賺錢。
“沒錯哥!還是你懂我!”範思轍激動道:“什麼戶部啊财權的啊,我根本不感興趣啊,那内庫要不是因為你,我管它幹嘛?我現在就想趕緊回北齊繼續去經營我那些個鋪子,這不比天天上朝來的痛快?”
範閑好笑道:“那你怎麼不跟爹說?”
“我哪敢啊我!”範思轍更激動了,“爹現在一心想着等你好點,帶你回澹州去頤養天年。那我,那我現在開口說我不惜的你這尚書位置,我不是找打麼我……”
範思轍一頭砸到被子上,聲音悶悶的:“哥啊,你幫幫我,弟弟隻能靠你了啊。”
範閑歪頭想了想,問:“你前幾日說,陛下明年加開了一屆春闱?”
“啊。”範思轍點頭。
“去找史闡立,把抱月樓的生意接過來,讓他好好準備春闱。”範閑捶捶腿,“跟着見識了這麼多東西,明年再考不中,那他以後就沒必要下場了。”
範思轍應了一聲,人到是沒現在就跑,擱着被子輕按了按範閑的腿,“腿難受?”
範閑歎氣,“姨娘不讓我出門,每日這樣躺着坐着,腿麻。”
“要不我跟娘說一聲,把你這院裡的地龍燒起來?起碼能開窗透透氣。”
“别,我嫌燥,更冷點時候再說吧。”
外面傳來王啟年聲音,兩人朝門口看去,王啟年領着李承儒大步進來。
李承儒把拎着的東西放桌子上,打趣道:“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層層把守啊。”他走近兩步,仔細打量了一番範閑,“不錯,瞧着精神多了。”
“誰這麼養着精神頭都好。”
李承儒握了握他臂膀,“就是沒長肉。”
範閑沒好氣的拍開他,“禁軍今天不拉練了?這個點有空來我這兒?”
算算時間,這會兒應該是剛下朝不久,按照慣例正是李承儒喜歡帶兵拉練的時間。
李承儒坐下來,不客氣的從旁邊小茶幾上倒水喝,“來躲個清閑,你們鑒查院姓荊的那個統領,正帶着隊跟原來禁軍的老人對打呢,說是什麼……實戰演練?在城外打了幾天了。還有你們那個影子也來湊熱鬧,我實在是招架不住了。這滿京都,現在就你這兒最安逸,快讓我在這兒躲躲。”
以前範閑的小院,那是人來人往,一刻都不得安甯,現在可是輕易進不來。
不說帝師的身份,現如今朝堂上那麼多青年實權官員,細數下來大半都要尊稱小範大人一聲座師。
沒有誰會在明知道這位少年權臣重傷未愈的情況下,還不長腦子的想要闖進來。
唯一的一個蠢貨——都察院賀宗緯——如今在京都已然是再見不到這人了。
範閑揣揣手,得意道:“誰讓我靠山多啊。”
***
京都開始落雪的時候,澹州老太太進京了,範閑也終于被允許裹着幾層大襖鬥篷、抱着暖爐坐輪椅稍在院中透透氣。
老太太神采奕奕,見到孫子後先舉起鸠杖追着兒子打了一圈。
“怎麼又給我好好的閑兒養成這幅樣子了!不孝子!”
若若和姨娘站在範閑身邊看着,範思轍捂着嘴躲在角落裡添油加醋的喊了幾聲,又被範建一瞪眼縮了回去。
範閑笑眯眯的瞧着,被五竹又換了一個手爐。
“大人,我家霸霸要來找你玩!”
層層月洞門外,王啟年牽着一個小姑娘,笑嘻嘻的跑進來。
範閑想,日子還得是這麼過才好,舒服,安逸。
正對他的字——安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