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令徽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趙令徽認得這大漢,這是淮陰的一個屠夫。那少年她也認得,是她的青梅竹馬,韓信。
不過,自兩年前她嫁人,舉家搬到彭城,他們就再沒見過了。
屠夫叉着腰:“要麼,你用劍殺了爺,要麼,你從爺胯/下鑽過去,不然今日休想好了!如果從爺的胯/下鑽過去,爺還能賞你幾個錢。”
趙令徽瞳孔猛的一縮,頓住了要離開的腳步。
屠夫擺明了要羞辱韓信。
韓信立在原地,衣衫單薄,好像風一吹,就能将他推到在地。
周邊看熱鬧的人在起哄:“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韓信盯着屠夫不動,半晌,就在衆人以為他要拔劍殺了屠夫的時候,他屈膝,跪了下來。
彎下腰,伏在地上。
周圍人笑起來,各種不堪的話灌入韓信耳中。屠夫張開了/胯,仰天大笑着。
韓信一步一步膝行,朝着屠夫而去。
直到,從他胯/下鑽了過去。屠夫忽然夾緊了胯,笑的更肆意。
韓信攥緊了拳頭,自始至終,沒有多一個表情,也沒有說一句話。
“叮當”幾枚銅闆從頭頂上落下,在韓信膝邊轉了轉,最終落在塵埃裡。
屠夫不屑道:“啧,賞你的,還以為你是什麼勇士,整日裡抱個劍晃來晃去,還想在這地面上賣魚?也不看看這片地誰罩的!”
韓信沒說話,将銅闆從塵埃中剝離,小心翼翼地收入懷裡,要從地上爬起來。
一擡頭,撞上了一雙極為熟悉的眼睛。
那雙眼睛很普通,但他再熟悉不過——是令徽。他知道,令徽也認出他來了。
瞬間,似有千萬隻箭從他胸口穿過,刺地他怎麼也爬不起來。
他倒甯願被屠夫打一頓或是罵一頓,也不願意這樣的場景被她看到。
屠夫抱着胳膊:“喲,還跪着呢,是害怕大爺站不起來了嗎?”
又是一陣哄笑聲。
然而,在哄笑聲中,他卻看到,趙令徽朝他大步走來,伸出手:“走吧,我們回去。”
他沒接過趙令徽的手,默默站起來,穿過人群而去。
“喲,小妞,你是他情人啊?别跟着他了,他能養活你嗎?”屠夫吹着勺子,“跟大爺我,至少讓你吃香的喝辣的!”
趙令徽沒看他一眼,追了韓信而去。
離開人們的視線之後,韓信忽然轉身,看着身後的趙令徽:“你怎麼在這?”
趙令徽:“我爹娘死了,夫君也死了。為躲亂軍,我到這來了。”
看了看趙令徽髒兮兮的臉,韓信什麼也沒說,掏出懷裡唯一的一張餅,遞給趙令徽。
“謝謝。”趙令徽為的就是這個,她才不會推辭,抱着餅就啃起來。
他們默契地,誰也沒提剛才發生的事情。
此後幾日,他們一直在一處。他們在一起的大多數時候,都不怎麼說話。
這樣平衡,被一場大雨打破。
趙令徽計劃了多日,終于借着這場大雨實行。
韓信睡的淺,多年來一個人睡也養成了警醒的習慣。
她撲過來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想推開的。但不知怎麼想的,等他明白過來,趙令徽已經在他懷裡了。
他聽到她說:“韓信,我喜歡你。”
嘴被她堵住,怎麼也掙不開。
或許他也沒想掙脫開。
忽地被拉入一個他從前沒有到過的世界,缱倦,溫柔,令人沉醉。
多年念想的人,此刻就在他懷裡,心快的像是要跳出來一樣,怎麼也抑制不住。
良久,他聽到自己喘着粗氣說:“令徽,别這樣。”
她的吻輕盈地落在他耳邊:“韓信,你不喜歡我嗎?我知道,你喜歡我的,對吧?既然喜歡,為什麼不能在一處?”
韓信的理智拉住了他,他扶住趙令徽的肩膀,黑夜中,尋到了她的眼睛:“可是,現在不能,我們還沒有成婚,我過幾日就去投奔項王,等我做出一番事業,我們就成婚,好不好?等我們成婚——”
“我不想等。”趙令徽用手捂住了韓信的嘴,呼吸拂過他的發絲,“現在到處都在打仗,每天都有人死,我怕我等不到那一日,你就死了。”
趙令徽沒聽到回應,又摸着黑去解他的衣衫,被韓信攥住了手腕。
她聽到他歎氣:“對不起。”
外頭的雨下的很大,雨滴拍打在屋檐上,發出駭人的聲音,仿佛要将這個破屋吞吃入腹。
趙令徽在他耳邊撩撥着,吐氣如蘭:“随時随刻都可能沒命,我不如先做個快活鬼。”
因為她等不得了,她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再待下去。她要跑,要卷走他的銀錢,跑得遠遠的。
跑之前,先睡一覺,也不枉她這幾天虛與委蛇。
可笑他還在想跟她天長日久。
韓信倒吸了口氣,認真地道:“你會活得好好的,我也會活得好好的。”
他沒有再推拒,反身将趙令徽壓在了身下:“令徽,你真的……想好了嗎?”
“廢話,我當然想好了,你到底行……”
剩下的話,和着雨聲,碎在了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