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卦元鏡出來之後,他便日日困于那日的夢魇,哪怕在修煉時,也滿腦子都是周玄砍來的冰刃,一次次刺穿他的心髒。
他在床榻上一動不動,直到天邊破曉,仙鶴啼鳴,他才慢慢下地,一步步換好道袍,出門後,看到了從竹林回來的周玄。
周玄看到他之後走了過來:“師弟今日怎麼沒去晨課?彭長老還問起了。”
張俊元看着他的靠近不由得退了一步,周玄發現後便體貼地不再靠近,問道:“師弟可有不适?”
他盡量不顯露出恐懼,輕咳兩聲才道:“是修煉有些滞澀,稍後我再向長老禀明。”
如此周玄不再說什麼,點點頭便回了自己洞府。
張俊元擡步便走,卻不是往外門的方向而去。
吳東承在洞府的密室撫着寒床上的白骨,眉心擰成一團,語氣憤恨:“你真是好運氣,宏南死了,屍首也不見蹤影。”
他拿出一杆朱筆,割破自己的手心,用自己的血浸潤筆尖。
提筆欲寫,可還未落筆便察覺到洞府附近有他人靠近。
他迅速收起朱筆,随手包紮起手心的傷口,往外走去。
張俊元還在吳長老的洞府外躊躇,卻看到吳長老已從洞府内出來。
他雙手背在身後,笑得和藹:“俊元,找我何事?”
張俊元想着應該如何說起此事,便忽略了鼻尖若有似無的腥味。
他思索一番才問道:“師父,卦元鏡……鏡中的景象,還有其他人能知曉嗎?”
吳東承搖搖頭答道:“唯有鏡中人自己能知曉,其他人都是不得而知的。”
他随即想起張俊元入門以來毫無寸進的修為,不免多想:“是鏡中場景影響到你了?”
“是。”
這麼多年不是沒有弟子因此受魇,可卦元鏡的曆練是開山以來便有的規矩,這麼多年也未曾改過,吳東承隻能勸道:“卦元鏡預言的未來,也未必會發生。”
他繼續說着:“卦元鏡測算天時,演算道源,測算的是天機未來。可修士不過便是逆天行之。”
吳東承笑得恣意:“你既已破了鏡中困境通過試煉,便也可以在鏡外破了此局。”
張俊元看着滿面意氣的師父,問:“弟子冒犯,想問師父,是否破了自己的鏡中之局?”
吳東承并不隐瞞:“我百年前便不再受它所擾。”
“與其被它所困,不如讓它助你得道。”
張俊元在師父洞府門前想了許久,直到吳東承跟他說:“我明日需下山處理些宗門事務。碧霄峰一切事宜交給你們大師姐,你與周玄在修行時,若有不懂的,可以去問她。”
他還沒回過神來時,就聽到一句:“你與周玄也說一聲。”
張俊元看着空無一人的山頭,眼中透出一片茫然。
師父說破局,可是鏡中的他完全無能無力,不如說最後是師父幫他破了局。
張俊元想着師父的話,不知不覺走到了周玄的洞府門前。
既已到了這,不如一并将師父的話帶到了。
他敲了敲周玄的門。
明夭此時正在不遠處的樹上晃蕩着腿,百無聊賴。
左右她也不用修煉,所有人都覺得她這個五靈根是個廢物也不管她,她每日就在天衍宗各處晃蕩着。
除了藏書閣内有濃重的怨氣她目前無法探知,其他的不過就是弟子間的細小怨念,沒有與她記憶相關的線索。
索性還是從最開始的線索——顧軒舟這下手。
他拜個師還隐姓埋名的,肯定不幹好事。
顧軒舟一出來便看到了張俊元,與早晨時一樣,一臉凝重。
張俊元不等顧軒舟開口便說出了來意:“師父明日下山,叫我告知你一聲。”
顧軒舟好似被這個消息震得一愣,才點點頭:“知道了,多謝告知。”
張俊元不多語匆匆離開了。
在還不知道如何解決鏡中的困境之前,他想應該先離周玄遠些。
顧軒舟明顯在思索着别的事情,毫不在意他的态度,右手捂着懷中那塊玉佩的位置不言語,兩息後才擡步回了洞府内。
回到自己的洞府内,他又謹慎地在自己身邊設了一個隔音結界,這才放心從懷中拿出玉佩,喃喃自語:“吳東承明日下山。”
“你要的骨頭,是在他那嗎?”
明夭雙手墊在腦後,倚在樹幹上。
看起來,顧軒舟很快就要在天衍宗裡搞點大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