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發清溪向三峽,思君不見下渝州。”客有吹洞箫者,如泣如訴。船再行三十裡水路,就會到達她任職的學堂了。韓苗苗穿着當地人的男裝,正聽那靜水深流,卻偶然遇到了一個從人界來的築基初期修士,他臨風而立,眼神深邃。韓苗苗沒有去和他搭讪,但是當她下了船,發現那修士和她同路的時候,心裡有些異樣,而那修士對她拱手道:“兄台,你可是去三苗學堂?”
韓苗苗回禮:“不知道友你是否是去那裡?”她觀察了一下這個修士,他寬袍大袖,身材高颀,紉秋蘭以為佩,帶着濃濃的書卷氣。韓苗苗陡然意識到,這可能是她認識的第一個儒修。儒也可入道,但是他們入世極深,很難取得進階的突破,在修真界不成氣候,倒是經常有人界國度的宰相是儒門巨擘。她要去的地方确實是三苗學堂,向晚潮最近才接到那裡的土人的飛信,請求楊奴省派人來新建學堂,教化一方,現在那裡隻有三個煉氣期的蒼瀾弟子。
那修士笑道:“正是。我是三苗學堂的新聘教席,孟己任。”他來此處極為不易,但是他還是來了。三苗學堂是向晚潮寄予厚望的星星之火,遠在大荒,如果能夠辦學有成,必然廣傳蒼瀾聲譽,謝栩也有一定的考量。韓苗苗見他落落大方,也就不再掩飾,說:“我是三苗學堂的女掌教,相信孟先生一定能教好這些孩子。”
天淵貧瘠,修士都不願意來。隻有深入僻壤,才知道窮字傷人。靈界人人錦衣玉食,而天淵的土人連一個全衣都不可得,她一路上來,總是看到他們穿着自己編制的草鞋,腳後跟皴裂比比皆是。韓苗苗喜歡孩子,她這些年也讀了不少書,教孩子是足夠的,但是她越走越覺得沒底,此地人桀骜而莽,或許他們更需要的是農桑之術,而非聖賢之書。
兩人結伴而行,有些默然。孟己任走在前面,韓苗苗快步想要和他并立,但是他始終比她快半步。韓苗苗無奈一笑,不與他争辯,另起了一件事:“孟先生,你說,牧童用繩子牽着馬,那麼是牧童帶馬去河邊喝水,還是繩子帶馬去喝水?”
孟己任微微動容:“此中大有深意,我可與你一辯。”“不用了。”韓苗苗搖頭道,“你看這天淵,是誰家的天下?為何這牧童無繩,也無馬?”
此時樹樹皆春色,千裡莺啼,和煦的風兒裁剪着絲縧,又缱绻在遊人的發梢。山更顯得幽寂,韓苗苗暗暗觀察着周圍的環境,天淵奇花異草不勝枚數,是一個天然的寶庫。
韓苗苗想起來聽過的一個故事,一個自号鎮元大仙修為低劣,卻假裝自己是大羅金仙,騙得人界君主好苦,他自稱在天淵曆險得到一顆人參果樹,三千年開花,三千年結果。他靠着他的人參果得了很大的名氣,不僅皇帝指明上供,甚至一些靈界的修者有會好奇品嘗。但是當謝栩在亦莊發現了同樣的人參樹三千棵,而且是三年開花,三年結果,他的騙局才被戳破。現在他已經逃走了,據說是去了魔界。
孟己任低頭思忖,竟然沒有答話。兩人默默行走,韓苗估計人煙不遠,三苗學堂就快到了,就放開了自己的修為,孟己任震驚地看着她,他估摸不出她的層次!但是他眼中帶了一絲鋒芒:“韓掌教,你修為高我良多,我多有不及。但是你不必對我誘導啟發,我不是書呆子,我知道庶富教的道理!”
說完他竟然沒理在苗寨迎來的同仁,就直接進去了,韓苗苗連忙和那幾個面帶愁容的弟子打了招呼,然後跟上孟己任。她知道孟己任是想先看看環境,而不是接風洗塵。
孟己任給韓苗苗打了個手勢,她一看,有三個衣着單薄的女孩子在跳繩,她們一邊玩一邊說話。
“小花,等老師來了,爹娘就要送我們去學堂了,到時候沒人陪你玩,你可别哭!”
“我也要去上課!”
“你也去?你又沒爹,你娘交不起學費。”
“我娘說一定會讓我上學的!“
“那你沒有體面的衣裳,也買不起筆墨。”
“衣貴潔,不貴華!若飲食,不如人,勿生戚;唯才藝,不如人,宜自勵!”
韓苗苗聽了,忍不住嘴角彎了起來,這些孩子還真是很有靈氣。
孟己任鼓掌走了出來:“小花,你說得太好了!”
“你們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