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峻铖面無表情地吃着盤子裡的食物,時不時露出無奈的表情。不是說難得一家團聚嗎?請了客人來不說,還全程講這些無聊的話題,他趕了一路,本來餓得能吃下一頭牛現在卻連喝口水都覺得撐。
嚴母看出了大兒子的情緒不對,夾了一塊最厚的肉到他盤子裡。把嚴峻铖叫回來是她的主意,這家裡終日冷冰冰的,丈夫和小兒子成天忙公司的事,她身邊連個說說話的人都沒有,萬般無奈之下才謊稱說隻是家庭聚會,這才把紮根在外的大兒子盼了回來。
嚴峻铖當然知道是母親對自己撒了謊,也看出了她的自責,卻不會因此怪她。他長大了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可母親卻沒得選,嫁到這樣的家庭勢必會被折斷羽翼。他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想太多,他為母親感到惋惜也原諒了她的謊言。
嚴峻铖的笑容讓林影覺得很不一樣又莫名的熟悉,到底是什麼呢?她盯着盤子裡的食物走了神,嚴母誤以為是食物不合她的胃口,溫柔地拍了拍她的手,“是不是不喜歡吃這些?我讓廚房再做些别的,林小姐喜歡吃什麼?”
“哦,不是的伯母。”林影“唰”地擡起頭,發現嚴峻铖和嚴母都在看着她對她笑,“我剛剛在想事情,很好吃,我會吃完的。”聽到她這樣說,嚴母笑着點了點頭,嚴峻铖更是熱心地挑選了幾塊肉夾到她的盤子裡:“這幾塊不肥。”林影說了聲“謝謝”,低下頭乖乖吃飯。
她知道嚴峻铖的笑容哪裡不一樣了,是與嚴峻笙的很不一樣,雖然兩個人長了相同的一張臉,可是嚴峻铖的笑容裡是自由與熱忱;至于為什麼會讓她覺得熟悉,是因為這樣的笑容她在另一個人身上看到過。
午餐進入尾聲,林父喚人取來帶來的上好金瓜貢茶,客氣地雙手奉上:“老嚴,我這女兒任性不懂事,這次算我們老林家不對。雖然我們兩家結為親家差了點緣分,但在商言商,希望接下來還能繼續合作。”
對于這場告吹的婚事,嚴正雖生氣卻也無可奈何,“林影甜美可人,是峻笙沒有這個福氣!”兩個生意人端起酒杯碰了碰,一飲而下,這件事就算翻篇了,兩位夫人相視一笑,不曾說話。
林影尴尬地低着頭,臉幾乎就要埋進盤子裡去,希望這個話題能趕快過去。這期間她抽空瞄了一眼嚴峻笙,發現他倒是毫無波瀾,不過像他這樣的人,即使心裡覺得沒面子也不會輕易表露出來吧。再看嚴峻铖,終于明白這場飯局真正用意的他表情一愣,沒想到有人會拒絕自己這個向來無比自信的親弟弟,于是憋着笑也低下了頭去。
盡管裝作一心一意扒飯的樣子,忍到後面還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場面相當尴尬,除了嚴峻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身上,嚴正更是氣得皺緊了眉頭。自知闖了禍,嚴峻铖抱歉地解釋說剛剛是被食物嗆到了,還假模假樣地咳嗽起來,不過演得倒還算逼真,林影看出了他的小伎倆,用餐布遮着臉偷偷地笑了。
餐後嚴家兩兄弟帶着林影參觀嚴家老宅,林影興緻不高,嚴峻笙沒有興趣搭理她,而嚴峻铖對參觀房子這件事也提不起熱情,便招呼兩人去看他的作品。那是嚴宅最偏遠的一間房,四周十分安靜,除了嚴峻铖和平日裡打掃衛生的傭人鮮少有人會來這邊。房間裡面黑漆漆的,據說是洗照片的地方,叫暗房。
“來,峻笙,欣賞一下我的曆險記!”嚴峻铖沖弟弟招手,沒想到嚴峻笙居然笑着走了過來,那是很放松的笑容,和他平日裡假惺惺的樣子很不一樣。“拍得不錯。”嚴峻笙看着那一張張神奇的海洋生物照片毫不吝啬地給出贊美,雖然語氣還是冷冰冰的。
嚴家财力雄厚,可惜嚴峻铖對做生意完全不感興趣。他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他向往自由與海洋,很早便對家裡明說自己是不可能繼承家業的,為此他與嚴正之間的關系變得十分僵硬,若不是有嚴母在中間做調和劑,嚴峻铖可以一整年不回家。
好在有個嚴峻笙,頭腦好,是塊做生意的料,嚴正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到小兒子的身上。嚴峻铖常常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緣故才害得弟弟被迫承擔了原本屬于他們兩個人的責任,因此心懷歉意。可嚴铖笙并非被強迫,兄弟倆聊開後便什麼矛盾都沒有了,又或許正是因為兩人志向太不同,沒有任何利益糾紛關系才會如此和諧美好。
兄弟二人一個身材精瘦,戴着斯斯文文的無框眼鏡,黑色西裝襯得面冠如玉;另一位休閑自在,無拘無束,同時具備了溫文爾雅與野性美。同樣的一張臉,很不同的兩個人,為同一件事情而開心,這樣賞心悅目的一幕讓林影覺得今天走這一趟也沒那麼糟糕了。
嚴峻铖肆意開懷的笑容深深地印在了腦海——南楓,或許我也找到了我的一見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