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認領屍體的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此人稱他曾是城中一财主府的管家,而他來認領的屍體乃是他家大小姐蔺如畫。
封堯翻看大理寺取出的蔺家記檔,确實有一位大小姐,不過……
“你家大小姐不是六年前就嫁人去閩南之地了?”封堯擡眸瞅了一眼白發蒼蒼的老者,“你為什麼會知道她在這兒?”
檔案上清清楚楚地寫着蔺家大小姐蔺如畫兩年前嫁人,嫁的是閩南五品官員之子趙敬。蔺家的管家為什麼會來皇城找人呢?
管家似有猶疑。
“老管家,你最好将知道的全都說出來,畢竟你家大小姐的死……到現在還沒有苗頭。”
一位封堯并不認識的人一身官服坐在上首問話。
“這位是?”封堯問道。
宋琰;“大理寺卿,蘇子軒。”
封堯翻動存檔的動作一頓,莫名其妙地看了大理寺卿一眼,神情帶着幾分欲言又止。
蘇子軒一襲官服,神情肅穆,“難道這位先生認識本官?”
宋琰帶他們過來的時候,隻說二人是他們請來破案之人。
“昂,不認識。”封堯幹笑兩聲,“就是覺得大人的名字不太像這個時代的人。”
大理寺卿眼底飛快地劃過一縷深思,“這樣啊。”
幾人很快回歸正題,老管家也說明了情況。原來差不多半年前他家大小姐和夫家一言不合鬧翻了,蔺如畫一氣之下竟然離家出走,剛開始趙家并沒有當回事,畢竟這位大小姐經常搞離家出走這一套,可差不多過去了一個月,蔺如畫已經沒有回來的迹象,問了人才知道二人吵架後沒幾天,蔺如畫竟雇了馬車獨自出城,似乎是往皇城來了。趙家不願意管蔺如畫,隻能老管家拖着年邁的身體趕來,不成想一進城就從百姓的嘴裡得知有人墜河死亡的事情,一比對衣衫便知是蔺如畫,老管家這才忙不疊地趕來大理寺。
“又是半年前?”封堯眼眸一動,慢條斯理問道:“蔺如畫又說過她為什麼要來皇城嗎?她在皇城舉目無親,為什麼要來?”
存檔上記載六年前蔺如畫出嫁後不久,蔺家就因牽涉逆黨而被查抄,蔺如畫的父母也于四年前過世,而曾經的财主府早已人去樓空,蔺如畫這時候回皇城幹什麼?
老管家回憶道:“小姐回皇城前曾寄給老奴一封書信。”
“信上寫了什麼?”封堯停下手下的動作,整暇以待地看着老管家。
“小姐回皇城是為了拿回一個陶俑。”老管家回憶信上的内容,道:“小姐似乎很害怕,她說如果她不拿到那個陶俑,她會死的。”
“哈?”封堯和将離對視一眼,想起已然死亡的蔺如畫,心裡升起狐疑,“什麼陶俑,你家的東西?”
“原本是我家的,但……”老管家面露遲疑。
“是那個人形仕女陶俑嗎?”一旁的宋琰忽然開口,“我記得六年前周将軍帶人去抄蔺家的時候見過這個陶俑一次。”
“對對對!就是那個!”老管家長歎一聲道:“小姐還未出閣前就十分喜歡那個陶俑,但老奴不知這陶俑為何會和小姐的性命有關系。”
“這陶俑現在在哪兒?”
蔺如畫口口聲聲拿不到這個陶俑,她會死。可現在她死了,但那個陶俑又在何處。
宋琰神情詭異,“如果我沒記錯,那個陶俑被充公後,此刻應該陛下手裡。”
“建元帝?”封堯道。
豈料,他話音剛落,一屋子半數的眼睛都朝他看來,封堯後知後覺自己說了什麼,無奈扶額,“你們……聽錯了,我說的是陛下……陛……下!”
在現代呆久了,說起皇帝都是秦始皇,唐太宗、康熙帝地稱呼,差點忘了這是古代,以君權為首的皇朝。
大理寺卿似笑非笑道:“先生還真是别具一格。”
“呵,好說好說。”封堯幹笑一聲,遂正色道:“那有辦法弄出來看看嗎?”
蔺如畫的死極有可能和這個人形仕女陶俑有關。
宋琰沉默半晌,“我……試試吧,實在不行我求求長甯,讓他替我走一趟,陛下應該會給長甯一個面子。”
封堯唇角勾起一笑,看來宋琰的家庭地位不高啊。
“行,謝了兄弟。”
老管家這頭還沒問完,蔺如畫指甲裡的紙上春還沒有解釋,她和鳴春又有什麼聯系?
“你家小姐和人結過仇嗎?”
老管家面露難色,“這……”
封堯從記檔裡擡起頭,“這很難回答?”
一旁的大理寺卿适時回答,“先生,你或許應該問他家大小姐和誰沒結仇。”
“嗯?”
老鬼俺家抹了一把頭上的汗,顫顫巍巍道:“我家小姐生性潑辣,确實脾氣不怎麼好。”
封堯長眉上挑,坐久了難免有些腰疼,他稍微調整坐姿,想半靠在椅子上,但他剛一有動作就被旁邊的将離注意到。
“怎麼了?”将離偏頭問道。
封堯捶了兩把後腰,皺眉道:“坐久了,腰疼。”
封堯還沒穿過來之前,一次出門被無視紅綠燈的私家車給撞了,雖沒什麼大礙,但他的腰一直就不太好,久站久坐都不行,能躺就躺着。
将離伸手穿過椅子覆上他的後腰以合适的力道揉捏,“若撐不住,我們便先回。”
封堯下意識就想躲,但眼下大理寺正堂這麼多人,他動作太大難免會惹人注目,想起兩人日日同塌而眠,也就懶得動了。
這會兒正好大理寺卿在問話,封堯悄悄靠近将離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這脾氣怎麼變了這麼多,剛進長華峰那會兒,我喊個累喊個疼什麼的,你次次罵我嬌氣,怎麼這次還給我揉腰啊?”
初見的時候,封堯十次有八次都會被将離無意識的怼人氣得七竅生煙,但那時他處于下風,不敢跟對方過度争辯。
将離垂眸,唇角彎起,“你現在膽子也很大,敢明面給吾嗆聲。”
封堯一愣,想起昨日自己的偶然間冒出的不耐煩,本以為一閃而過,不成想卻被将離捕捉。
許久之後,封堯失笑一聲。
他們都變了,因為他們是同等的同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