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老人家的緣故,舒燦不想破壞佯裝和平的氛圍,于是連忙轉移怒火,指着對面滿臉閑适的賀朗說道:“我倒是其次,叔叔,您應該關心一下您寶貝侄子,手裡沒用的資源可以介紹給他啊。”
“那能一樣嗎?”男人道,“男人都是越老越吃香的,這個我有經驗。”
舒燦連笑都懶得僞裝,面無表情地回道:“哦,離過三次婚的人确實有哈。”
一句話激得男人拍桌而起,手中的酒杯呈一道彎弧被抛出,其中溢滿的液體先一步朝她襲來,舒燦急忙用手去擋,仍有些許沾染在了袖側旁。
舒燦近日忙着盯數據,平日裡的飲食穿着本就不太注意,腦袋昏昏沉;再加上今日來得匆忙,沒來得及回家套一件大衣,隻穿着單薄的草青色開衫,牛仔外套也被随意扔在了車裡。
她看着袖口處那處濡濕,腦袋裡一直緊繃的弦陡然間松懈,當即陰陽怪氣地接着說:“非要我點明了說嗎?您平日裡的作态,大家都心知肚明,跟誰都一副過來人、什麼都懂的模樣,實際上就是狗屁不通。”
“您看我不順眼直接說就好,沒必要搞得自己像個垃圾袋一樣。我沒結婚前你張羅着給我找的那些歪瓜裂棗,我忍了,因為我知道您年老無知老眼昏花,畢竟自己都結了三回。這眼看着年過半百了還想着黃昏戀呢,也确實能理解。但我爸都跑得沒影了,輪得到你來說我?你們家兒媳熬成婆的大戲還沒演完呢,竟然還有功夫來管我的事?”
舒耀華氣不過,上來就要掀桌子打人,被一圈人攔着,嘴裡止不住地喊着:“你……你……”,一個勁地叫嚷着:“你從小就是這麼沒有教養,随意妄議長輩,果然有什麼樣的媽,就有什麼樣的女兒!”
舒燦聞言,眼眶微紅,卻不服輸,冷眼旁觀着這一場鬧劇,登時沒了逗留的心思,手上動作更是毫不留情,幹脆利落地掀了桌,而後昂首闊步往外走。
一頓飯吃得不歡而散。
//
夜已漸深,寒風凜冽。
舒燦漫無目的地随意開着,期間還繞路回了一趟家,發現家裡沒人之後立即打通靳熠遲的電話。
男人好聽的嗓音從手機那頭傳出來,舒燦說出的話無意間帶了點兒沉悶,“你在哪兒呢?”
靳熠遲反問:“心情不好?”
他繼續說道:“我在公司,要不要來加班?”
舒燦蹙眉,本就糟糕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表情恹恹的,“我現在一想起上班就頭疼,不要剝削我了。”
“想吃什麼?”他輕笑低語。
“我想吃天上的月亮,您能摘下來嗎?”
“等我回家,帶你去吃。”
——
大約二十分鐘後,在舒燦數不清究竟拐了多少次彎的時候,終于停了下來。
小巷的盡頭是一處巨大的宅院,院前的樹影稀疏,偷藏的月光傾落下來,勾勒出一團團小圓餅。如此靜谧柔和的氛圍,對應着門前牌匾的“劉記面湯”四個大字,着實有點違和。
難不成大雅的盡處就是俗?
舒燦攏緊了身上的大衣,亦步亦趨地跟在靳熠遲後邊,随着他的步伐進入廳屋的某處坐下。
店内的裝飾算不上新奇,她在靳熠遲點餐的同時兀自觀察了一下。屋内隻零星擺布着幾張圓桌,燈光喑黃,照在人身上也添了不少暖意。他們兩個坐在唯一的窗子下邊,舒燦有些畏寒,伸手想要關上的時候,聽得身旁人一聲:“别動。”
靳熠遲的嗓音低沉,舒燦忽然覺得自己耳邊癢癢的,感覺到旁人的氣息,下意識扭頭,嘴唇不經意間劃過他的臉龐,兩人俱是一僵。
舒燦咂咂嘴,“怎麼感覺我的心情突然變好了呢?”
靳熠遲:“……”
靳熠遲不動聲色地坐在了通風口,有條不紊地洗漱餐具,他這一套動作實在賞心悅目,舒燦端坐在一旁行注目禮。
男人身穿一件煙灰色羊絨大衣,沒有多餘的花樣與口袋,隻在左胸靠上位置别着一枚金色印記,内搭一件藏藍色橫白條紋毛衣,整個人看上去簡約大方,舒燦極少見他穿得如此休閑,見慣了西裝襯衣的裝飾,一時沒注意多看了幾眼。
不多時,店内主打的金湯肉絲面被端了上來,濃郁的鮮香味惹得她食欲大開,就在她準備開動的時候,靳熠遲擡手輕推碗的邊沿至正中間位置,随後撥弄着吊燈的位置。
舒燦:?
不出片刻,他點頭示意,舒燦垂眸細看,發現經過碗與燈的位置變轉後,金湯上面俨然出現了不同尖彎形塊狀影迹,宛如新月。
靳熠遲拿出湯匙,從中随意一處舀滿,彎月也随之倒映在其中。
舒燦擡起頭,雙眸直直地撞進他的眼睛裡,靳熠遲的瞳仁在光的映襯下,顯出淡淡的琥珀色,深邃幽遠,讓人移不開眼。
他輕咳幾聲,似乎是有些難為情,“今天天氣不好,如果一切合适的時候,在靠窗位子坐下可以透射出外面的月亮。”
突如其來的幼稚把戲,令她禁不住笑出來。
她深知其意,但仍心滿意足,憤懑不樂的心情仿佛在這一刻得到了纾解。她就着靳熠遲親手遞來的湯匙,将湯盡數吞下,發出了滿足的喟歎:“今天天氣很好,我的心情也不錯。”
畢竟會哄人了。
然後她揚起手臂,轉頭高聲叫喊:“老闆,這桌來一打啤酒。”
靳熠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