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思考，她還是決定側過臉，躲避他的呼吸。

“甚爾先生是什麼時候看過的？”真理奈偏着頭顱應聲。

沒過多久，她便聽見對方慢吞吞地話語聲：“放心，是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看到的。”

“不是有哪種頻道嘛，來來回回的循環播放那幾個影片。”禅院甚爾說着，胸腔發出一陣輕笑。

跟随身體起伏而略微擺動的碎發，漸漸與真理奈接近他這一邊的頭發重合。

“說起來……那天好像也是在傍晚。準備吃飯的時候，我習慣性打開電視機，結果正好播到這個，害我當時少吃了一碗飯。”

因為她的動作，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更近。

“……”

客廳裡寂靜了一瞬。

不知是因為什麼，五條悟和夏油傑暫時選擇休戰。兩人同時側着頭，蒼藍色的眼眸和墨紫色的眼眸都牢牢注視着禅院甚爾與真理奈。

就在這時。

電話聲響了。

屏幕上閃爍的備注很熟，真理奈接聽通話。

“真理奈大人，抱歉突然打電話給您。但山田先生找了學校的老師托話給我，說是想要向傑道歉，希望能夠取消對山田孝之的訴訟……”

盡管沒有特意開放免提，但從她接聽電話起，原本播放着的電影便被夏油傑及時暫停，客廳裡堪稱落針可聞。因此，大家都能聽清夏油夫人所說出來的話。

察覺到幾人的視線，真理奈的語氣依舊冷靜：“不行呢。”

“先不提傑本身就不想撤訴這件事——他兒子和他的好朋友們，可是通過傳播關于我的不實謠言，侵害了我的名譽。”她說。

“可是……”屏幕那頭，夏油夫人的聲音被電流扭曲的更加尖細，“不知道班級老師，就連校長都摻和進來……”

“恕我直言，犯法的是他們，即将被采取法律措施的也是他們，你們在害怕什麼？”真理奈蹙起眉頭，将手機拿遠了一點。

不再貼着耳朵的屏幕因為保持通話的狀态而一直亮着。

“據我所知，山田食品有限公司已經因為被曝光出黑料和醜聞而面臨倒閉，連員工都離職了大半。在這種狀态下，他真的能拿出令你們都感到滿意的賠禮麼？”

“這……”

察覺到對方的态度有所松動，真理奈繼續努力。

“比起那些虛無缥缈的東西，你和夏油先生，難道不想要更加真切的、由法院判出的賠償金麼？”

說出這句話的刹那，真理奈便笃定自己的低語已經打消了夏油夫人的猶豫——因為她甚至聽見了夏油夫人和站在她身邊聆聽通話的夏油先生兩人下意識倒吸口涼氣的聲音——就像是已經預見到往後能享受到的逍遙生活一樣。

“……我明白了。”夏油夫人說。

真理奈又聽見對方催促了幾句“希望能夠讓傑早點回家”之類的話，真理奈随口回應一句“我們還在吃飯，請耐心等到晚餐結束吧”，便挂斷了電話。她蹙眉，嘟囔着吐槽：“真是的，我的律師委托費、偵探委托費、新媒體推廣費……可不允許我半途而廢。”

夏油傑斟酌再三，還是猶豫着開口：“唔，真理奈姐姐，要不我還是……”

真理奈直接打斷了他：“不需要。”

他垂眸“嗯”了一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禅院甚爾有些猶豫地抓了抓脖子，似乎是在絞盡腦汁的翻出幾句安慰人的話。

五條悟看了看夏油傑，又看了看真理奈，默默掏出了手機：“上号——我們接着打上次的關卡吧。”

夏油傑同意了，但看着他有些沉默的側臉，真理奈總覺得他似乎還在魂遊天際。

直到真理奈站到陽台，才發覺如今的晚風已經帶着涼爽，是秋季到來的征兆。

身後，有不少洗完後被挂起來的衣服和床單、被罩正在随風飄蕩。那些若有似無的負面情緒也悉數被微風梳理，銷聲匿迹。她趴在欄杆上，給夏油傑發了條消息。

真理奈：{剛才你在想什麼？}

夏油傑：{沒什麼呀。}

誰會信啊。

真理奈眯縫着眼，啪啪打字。

真理奈：：{你最好老實交代噢。}

對面沉默了兩秒。

夏油傑：{好吧，我坦白。}

夏油傑：{我剛才想的是：'最喜歡真理奈姐姐了'。}

“……”

雖然不排除這是一個正确答案的可能性，但她還是偏向于對方仍在有所隐瞞。

沉默間，有陰影覆蓋住她的身體。

一雙手臂圈住真理奈的腰肢，将嘴唇靠近她的耳廓。

“很受歡迎啊，大小姐。”

禅院甚爾的目光落在截止到“最喜歡真理奈姐姐”這句的聊天界面上，輕聲笑了笑。

“不過是所謂的‘雛鳥情節’罷了。”真理奈這麼說。

她感受到禅院甚爾的碎發時不時掃過自己的耳廓，擡起手揉了揉。手背卻恰巧被他的唇瓣擦到，落下一個不太像是親吻的觸感。

真理奈：“……”

禅院甚爾有些促狹地将嘴唇退遠了一點。

她瞥見男人唇瓣動了動。但聲音還沒發出來，便被某個人的聲音截斷。

“真理奈——我們送傑回家吧？”

“他似乎有些困了。”

兩人通過聲音判斷出五條悟的所在方位，大概就在剛進入陽台的地方。

真理奈下意識側目看去。

層疊布料如牆，視線盡頭空無一人。

“闖入者”的存在令氛圍變得有些微妙。但真理奈為了讓對方不再往前行走，當即揚聲回應道：“好，我知道啦。”

五條悟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真理奈拍了拍禅院甚爾仍然圈在自己腰間的手臂，示意他松開。

禅院甚爾垂眸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将左臂抽離。

“……甚爾先生。”

真理奈捏着他的右臂以示催促。

然而，事與願違。

欄杆的涼意從腹部褪去時，她的後背已陷入溫熱的包裹。

禅院甚爾默默偏着臉龐壓過來，與她相對視。

“……”

露天的陽台上并沒有安裝電燈，隻能借用附近房屋所發出的光源辨認世界。兩人的發絲彼此糾纏着，甚至能感受到略微錯開的鼻息。看着那汪漣漪湧動的翠綠湖泊，真理奈的心中升騰起一個不太妙的預感。

果然。

下一瞬，男人就喑啞着開口。

“kiss……”

“在今天徹底結束前，再來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