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師兄又處理了幾隻藏在人軀殼裡的惡魂。
處理完這些年來從河底偶然附身離開河岸的惡魂,他們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
春五月,回陰村陰氣消散,漫天飄舞着的蒲公英飛絮繞着一青一白兩道身影打轉,畫面甯靜而美好。
飛絮無意間沾上了少女的眼睫,青衣少女蓦然停步轉身,目光眺望着一座山林。
回陰村的山皆是翠綠色,唯有那座山開了一抹白,似有熟悉的梨花香随風入鼻。
沈晚棠的視線向上,微眯起眼,靜靜看了一眼山頂上站着的男人——李先生。
師兄追問的魔獸如今還在她的收魔袋中好好呆着,而昨日,師兄逼問他魔獸下落,他含糊其辭,并未吐露有魔獸消失不見。
他作為捕捉魔獸的人,每日放出多少回來多少心裡會不清楚?
當晚放出去的一個沒能活着回去,他不覺得奇怪?
除非……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是她……
山頂的那道身影轉身離開了那兒,沈晚棠也收回視線,神色冷漠。
明知是她,卻還大費周章抓魔買符就為了讓師兄相信他那套說辭?
無形中,一雙眼睛似乎已然盯緊了她。
此人滿口謊言又過于神秘,絕對留不得。
打定主意的沈晚棠看向沈卿言。
沈卿言本是看着回陰村的,在她回眸時恰好垂下眼,淡聲道:“走吧。”
沈晚棠默了一瞬,還是跟着他繼續走了一段路,直到徹底離開回陰村地界,來到分道路口時,她看見師兄突然收到了一封手令。
無虛宗的上位者若想給小輩下達命令,就會以法術憑空落字,隔一段時間,這封手令就會出現在小輩面前。
至于一段時間是多久,得根據寫信人的修為而定。
這封手令是師父下的。
泛着金光的幾個字直接浮現在師兄面前,他若收到信便會以手觸碰,手令消失,師父也就明白了。
而此時,手令寫的是——
卿言,速回。
師兄看完頓了頓,随後才觸碰金光表示自己已知曉。
見此,沈晚棠也是十分懂事地啟唇道:“師兄去吧,晚棠會盡早結丹,不會再讓師兄為此分心。”
這話說得很好,既乖順又知分寸,可就是隐隐透出不易讓人覺察的疏離。
沈卿言忽然側頭看向沈晚棠,黑眸中是一貫的平和冷靜,卻遲遲沒說話。
兩人不知何時開始相對而立,稍稍微妙的氛圍暗流湧動。
沈晚棠微微偏了下頭看他,不理解他在遲疑什麼。
她記得前世,因為魔氣一事那幾日兩人之間仿佛隔了道牆……确切了說,應該隻是她不明白師兄的反應為何那麼過激,總之是不愉快的,所以師兄走得也幹脆。
“師妹,無情道若成,你的修煉速度便是别人的百倍千倍。”離去前,沈卿言仔細囑咐,句句認真:“若想修成無情道,便不可沉淪于俗世凡塵。”
“晚棠記住了。”她笑着回應。
于是,沈卿言輕“嗯”一聲,随手撕開一道裂隙,雪色身影走了進去。
若無結界阻擋,以師兄的修為大概能直達無虛宗結界外。
他終于走了。
這些日子她在師兄身邊每天算着時辰給自己下斂息術,還要表現得人畜無害,裝得可真難受。
沈晚棠定了定心神,看了眼天色——正午。
時間尚早,可她卻并不打算繼續往前走,而是尋了塊大石頭盤腿而坐,開始吸收四周稀薄的魔氣。
時間點點流逝。
當沈晚棠再次擡眸時天色已暗,但好在月華鋪滿地面,照亮了她的來時路。
她不急不緩地步步往回陰村走去。
師兄說,天道掌人之善惡,善惡自有天收。
師兄的大道理太多了,她記不住也聽不明白。
她隻知道,這些村民曾兩世加害于她。
前世是她蠢,被張氏夫婦下了藥,後又被村民合力封棺沉河。
可怎麼能忘呢?
無能為力的絕望、窒息瀕死的折磨、吞噬怨魂的痛苦……
那一次無人救她,隻有百姓在河岸互相說笑等待她的死訊,她也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思及此,她的眼神仿若淬了冰,腳步停在了一處山坡上,而山坡下就是回陰村的村民。
她取出收魔袋,一隻又一隻的魔獸鑽出袋子,身軀由小變大,與她一并站在山坡上俯瞰着底下燈火通明的村莊。
那會說話的魔獸小心翼翼瞅了青衣少女的小腿一眼,完好無損,還能走路。
瞬間,心安了。
殊不知,沈晚棠服用了九品丹藥恢複得自然快,更何況那樣的小傷于她這個魔族同類而言一日就可恢複。
魔獸剛一松了口氣,下一秒就聽見少女輕蔑嗤笑一聲。
緊接着一隻人類的手撫摸着它的毛發,笑盈盈問:“很久沒吃東西了吧?”
這句話說出來像是伴随了美味誘人的香味,魔獸們聽完不由得張開獠牙,口水“啪嗒”砸在地上。
“去吧!”
地面沙石逐漸顫動起來,直到越來越劇烈,劇烈到這份顫動都驚擾起了村民們吃飯的小木桌。
“啪——”
碗筷驟然摔在地上,泥土房内的一位婦人心裡瞬間湧上不安。
婦人看向身旁的丈夫。
“好像是……魔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