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沈晚棠有些失望地跟了上來,她微微低着頭,像是做錯了事又像是怕他生氣。
沈卿言看了她一眼,想說點什麼,卻又覺得無話可說。
善良固然沒錯,可像她這樣天真,便是愚不可及。
“道長!道長!”
兩人無言時,身後突然傳來呼喊聲,還有婦人的喘氣聲。
沈晚棠和沈卿言不約而同回身看了過去,跑過來的是個平民百姓打扮的婦人。
婦人一把抓住沈晚棠的手,心急如焚道:“道長,我看見你給乞丐的靈石了,你們是修士吧?你們一定能幫到我的吧?”
沈晚棠不動聲色把手抽了出來,她調笑着說:“大娘莫非也是來要靈石的?”
“師妹,不可無禮!”沈卿言冷斥了她一聲,随後語氣溫和幾分,他對婦人道:“您不妨直說。”
“啊……二位道長這邊請,我們邊走邊說吧?”婦人也沒想到這位道長的态度竟比想象中的好,有些受寵若驚。
她引着兩位往家裡去,路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也說了個清楚。
這婦人嫁人後冠了夫姓,周圍鄰居都管她叫孫大娘。
孫大娘一家三口,她丈夫和兒子已經半年早出晚歸了,起初她以為是出去出攤累的,後來經鄰裡提了一嘴才知道,他們竟是讓人騙去了百花閣,一去就是大半年。
家裡連細糠都吃不上了,結果她丈夫兒子還是不聽勸阻,一個勁往百花閣去。
而今年,榱城盛行一樂,名“百花一醉”,凡是去過百花閣的男人無不沉醉其中的,每天像是被狐狸精勾了魂一樣雷打不動往那兒去。
孫大娘每日以淚洗面,實在是沒轍了,隻想找個道士給丈夫兒子驅驅邪氣,哪怕能讓他們清醒一點也是好的啊,萬一有用呢?
她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淚,推開家大門,苦笑道:“你們先坐,等天黑了,我丈夫兒子也就回來了。”
沈晚棠和沈卿言在院中坐了下來。
孫大娘給他們倒水,唠着:“二位想來是鎮嶽門的修士,不知道……”
她的臉上有了些許的窘迫,兩隻布滿老繭的手在身側的衣裳上蹭了蹭,好一會兒才道:“不知道像驅邪這種事要多少銀子啊?”
鎮嶽門,一個自诩正道要朝無虛宗發展的不正規宗門。
它由凡人成立,門内弟子都是散修,通用錢财是靈石,可因位于凡界,替百姓解決麻煩收取的錢财卻又是金銀财寶。
對凡間之事不甚了解的沈卿言微蹙眉:“鎮嶽門?”
師兄多年在無虛宗,也不曾入世曆練,對這些不清楚也實屬正常,于是沈晚棠把知道的又給他解釋了一遍。
“真是荒唐。”沈卿言聞言,口中吐字冰冷:“自诩修士為百姓平災禍,卻索取金銀枉為修者。”
“道,道長?”孫大娘被他的語氣吓了一跳。
沈晚棠的指尖點了點桌,朝着大娘和善笑開:“我們不收錢财,隻收妖魔。”
“啊?”
沈卿言适時解釋道:“我和師妹出自無虛宗。”
無虛宗?
竟然是無虛宗的道長?!
孫大娘頓時放下心來,喜極而泣道:“知道知道!無虛宗的道長從不收我們錢财!你們都是好人!”
沈晚棠聞言,面含微笑着點了下頭。
“大娘,不知百花閣是個什麼地方?”沈卿言突然問道。
“什麼,百……”這一問把孫大娘也問住了,她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沈晚棠,擺手道:“這,這不就是那種地方嗎?”
孫大娘說完不禁暗道:這道長也真是不害臊,旁邊還坐着個不知世事的黃花大閨女呢,竟然還故意問那種地方是什麼地方!
她又瞅了一眼道長身旁笑如嬌花般的妙人。
十六歲的少女,看眼神就知是個不懂的。
殊不知,沈晚棠卻是在笑她這個無心無情的好師兄。
師兄自十歲被師父撿走開始主修無情道,他無心無情、無欲無求,連口腹之欲的樂趣他都不懂,更遑論男女之樂了。
恐怕即便知道了是什麼,他也隻會覺得不過是件尋常之事罷了,他根本不知道那意味着什麼,也不理解别人為何要因欲望堕落如此。
沈晚棠的指尖在桌上輕輕一劃,心中一哂。
她的師兄,終究隻是什麼都不懂。
她又怎好怪罪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