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言。”
無行神君無奈沉沉叫住大步離去的沈卿言。
月色下,一襲雪衣的青年負劍而立,背影傲骨挺拔,清冷出塵。
聽見師父的聲音,沈卿言微微側眸。
“師父也是來勸卿言的麼?”
聞言,無行神君搖頭笑了笑,歎息一聲,緩緩靠近他,道:“你的性子為師最是了解,你若聽勸,今夜便不會想着擅闖魔域萬戮城,可即便如此,為師還是有些話想與你說清楚。”
沈卿言眉宇間的冰霜似乎化去幾分,他轉身朝無行神君行了個禮,不卑不亢道:“師父,我該去救師妹。”
“為師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晚棠被人擄去了魔域,你擔心谶言在她身上應驗,為師說得可對?”
無行神君想起一些往事,有些怅然道:“當年你入煉虛境時,曾算出晚棠會成為禍世邪魔,成為一代魔神……自那以後你便急于讓她修成無情道早日成仙。”
“可是卿言,這麼多年了,你算了這麼多年,每一次的結果都是一樣,或許這一次便是晚棠要曆的劫難來臨之時。”無行神君語重心長道,“原本為師也是不信的,可現在看來……卿言,這是天道給你的旨意。”
無行神君的聲音在寂寥幽靜的深夜裡格外清晰。
他說:“若真是如此,你便不能違背天道之意去救她,卿言,你要做的……”
“是順應天意殺了她,殺了未來的禍世魔神。”
“禍世?魔神?”
沈卿言口中低聲念着這四個字,第一次心中有了無限的茫然,他好像聽不懂這四個字。
“師父。”
“師妹她……爛漫清雅,至純至善。”
“她是卿言心中最好的師妹……”
“她不會入魔。”
他垂下眸,長睫下一片陰霾,一遍遍重複:
“師妹絕不會堕魔。”
“或許,是卿言修行不精算錯了呢……”
“像這樣的天機,又豈是我一介凡人可以算出的?”
“你!”無行神君心中一堵,可他最是明白沈卿言的性子,最是執拗,無人能左右半分。
無奈,他搖搖頭:“你還是這樣油鹽不進。”
“還望師父成全,準許卿言前往萬戮城!”
無行神君心中煩悶不已,有些恨鐵不成鋼。
沈卿言鄭重且恭敬地低頭彎腰,擡手行道禮。
他道:“師父,卿言此生唯有一個師妹,師妹她還在等着我。”
“為師和你幾位師叔不讓你去是擔心你出事啊!”無行神君扶住他的手免了他的大禮。
他徐徐道來:“上次你去魔域大開殺戒,這次莫獨就帶兵攻上無虛宗,極有可能是魔帝授意,你若前往,便是自投羅網!”
“幾位魔君、魔尊你拼了半條命尚且能敵過,可你能敵過魔帝嗎?他若在魔域殺了你,你讓我們應該如何做?若你死了,日後誰又能有你這樣的天賦修成真神?又有誰可以真的做到殺盡天下邪魔?”
無行神君拍了拍他的手,沉聲道:“卿言,如今你與整個魔域為敵,魔域無一人不恨毒了你,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可知?”
沈卿言沉默良久,迎上無行神君憐愛而悲痛的目光,淡聲道:“若要因此而放任師妹的死活不論,卿言做不到。”
“你這無情道算是白修了!跟你師父一樣!!!”無行神君氣得一甩袖轉身大步離去。
“你如今有了自己的主意,為師勸不住你,去吧!你去吧!”
“多謝師父。”
無行神君看着愛徒毫不留戀大步離去的背影,逐漸黑了臉。
……
萬毒宮寝宮内,床榻上躺着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他滿身酒氣醉得不省人事。
而他的身邊則站着一個穿着青衣的少女。
宮内燭光照亮沈晚棠手中拿着的碎瓷片,那是她從地上随手撿的。
她體内的毒開始作祟了,身體如同在被密密麻麻的蟲子啃咬一般難受,而且方才她還運氣給莫獨用了催魂術,現在她身體的毒素已經快蔓延到了心髒。
或許如莫獨所說,把桌上所有的毒都嘗一遍就能百毒不侵,但那也是一種非人的折磨,百毒不侵的體質,不要也罷。
她的能力有限,現如今使出的催魂術隻能讓莫獨沉睡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莫獨就該醒了。
她的時間并不多。
手中的碎瓷片用力劃開莫獨的手腕,黑色的血“滴答滴答”流了滿滿一碗。
沈晚棠毫不猶豫把這碗毒血一飲而盡。
毒魔的體質百毒不侵,自然,若是誰中了毒,隻要飲下他們的血便好。
碗被她随手扔在地上,抹淨唇上的血。她的目光落在莫獨的身上,扯下他腰間的一塊血玉。
看起來,像是一塊被煉化過的靈玉。
大概有莫獨的氣息。
她把玉系在腰帶上,然後攤開手,手中逐漸出現一柄劍來。
她握緊斷情劍柄,寒光直射在男人的臉上。
燭光随之一晃,像是被吓得顫抖,火焰都矮了不少。
沈晚棠的腳踩在床榻,正要把劍鋒直插入莫獨的心口。
下一瞬——
“叩叩叩。”
門外傳來女聲:“魔主,夫人讓屬下請您過去歇息……”
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