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谷千裡迢迢來宣旨。奉聖上旨意,私下觀察趙玺招安的心有多誠。沒想到趙玺連掩飾都不掩飾,連聖旨都是讓親信代接。
朝廷天使在他這裡沒有禮儀招待不說。一口水,一碗飯食都不曾招待。還讓衆多周途跋涉的使者在屋裡站着,一把椅子都不給。
朝廷天使都是代表皇家顔面的。又不能随意席地而坐,一行人站的腰酸腿軟,苦不堪言。
趙玺卻沒有絲毫露面的意思。
董谷非常确定。趙玺是故意給他下馬威。
因為他求見趙玺時,趙玺分明在府内。接見時卻把他帶到這黃沙漫天的校場。
“趙都侯,久仰久仰。”不管心裡怎麼想,董谷面上仍然熱情,恭恭敬敬給趙玺行了禮。
按理來說朝廷命官如此大禮,趙玺應該回避才是。對面趙玺卻毫不客氣的受了。
趙玺散漫邪佞站沒站相,單手摟着方才與他練過武的小孩。
半人高的小男孩眉眼銳氣,任憑趙玺撐着把他當拐杖。小男孩還笑嘻嘻的。
董谷内心屈辱,面上不表。行禮後利落起身,這次趙玺卻先開口了,“這就是你們大晉的禮?”
趙玺哄堂大笑,看着身邊的兄弟說:“不過如此嘛。我看着也和我們逆賊規矩沒差别。”
這些年朝廷為了羞辱趙玺,一直用趙逆稱呼其黨羽。整個西北無人不知趙逆,聲名狼藉。
董谷代表朝廷受辱,毫不生氣。溫聲賠笑道:“都侯說笑了。那些百姓混言吝語,不必放在心上。如今朝廷聖旨已頒,隻等都侯一接旨就昭告天下。從今往後,爾等萬民見了你都得尊稱一聲隴西王,何等榮耀?!”
趙玺‘哈’了一聲非常不屑,他似笑非笑看着董谷問:“你也會三拜九叩,大拜于我?”
董谷知道自己躲不過,低下頭誠懇的受辱。說:“這是自然!董谷不敢不拜隴西王。”
趙玺灑脫一攤手,“好,那你現在就頒旨吧。”
就在這裡?
風塵仆仆,黃沙漫天。沒有清水香燭,敬重跪拜。一群反賊臣子毫無恭敬的肆笑,冷眼旁觀。
董谷硬着頭皮,艱難道:“聖旨如此貴重,董某怎麼能随身攜帶。還請都侯回府,擺香案,臣這就為您頒旨。”
牧善皺眉不喜歡董谷,大晉朝官都是這樣話裡藏話,意有所指。他上前附耳對趙玺說:“九哥……”話未說完,被趙玺打斷。
趙玺居高臨下蹲下,面前董谷屈半膝行禮。他倨傲的打量着照顧,驕狂一世。他湊近董谷耳朵問:“同行的哪個人是皇子?”
趙玺陰影籠罩着他,猶如神邸。董谷筋疲力盡躺在地上,他愕然地問:“什麼皇子?”
董谷說:“同行的隻有我一個武官和司禮監太監,幾個文官,沒有什麼皇子。”
大風吹的校場旗幟狂拍,蕭條戾氣。
趙玺拍拍董谷肩膀,神情自信并不在意。他對着他的耳朵說:“無妨,你不說我也會查得出來。”
趙玺淡淡站起來說:“不想擔風險,又想沾好處。呵呵,五年前如此。五年後他還是如此。無妨,無妨……我會找出他是誰的。”
事實上趙玺已經開始找了。
董谷猝然背脊發汗,想到朝廷使團在趙府的冷待。沒有茶水飯點,難不成?
趙玺素來擅識人,他欣賞董谷的聰明。不再把他當一個普通的武将看,朗朗承認:“董大人聰慧。正如你所料,我故意怠慢朝廷使團,就是為了觀察出誰是錦衣玉食的皇子。——呵,我趙九瑜稱霸隴西,什麼時候需要朝廷這道狗屁聖旨了?我叫你們來,就是為了找出懸屍裴宗的兇手。”
趙玺一點不介意董谷把這個消息放回去。他就是要讓這些人怕,讓這些人心驚膽戰,惶惶不可終日。
趙玺滿身的戾氣此刻終于找到釋放的地方,他冰冷的手放在董谷頭上。一站一低,充滿羞辱。他噙笑說:“董大人放心,我不會将你如何的。”
“回去傳話,就說我趙玺要揪出五年前懸屍裴宗的罪魁禍首。讓他洗幹淨脖子等着!”
“還有,封王的聖旨免了。賜婚的聖旨拿來。我嶽父至死都效忠朝廷,九泉之下他看到朝廷的賜婚聖旨才知道我不是什麼趙逆。”
如此,他也算是向嶽父提親了吧……
趙玺松開董谷,散漫笑意讓他看起來驕傲狂妄。趙玺說:“過兩日是我大喜之日,我要娶妻了。董大人這樁事要是辦得好。我請你留下來吃我的喜宴。”
董谷破口大罵,忠君愛國的他此刻再也不受任何羞辱。狂怒的甩開趙玺,幾乎要動武:“放你娘的狗屁!趙逆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裴宗會死還不是拜你所賜!”
“義州太守勾結趙逆,還把自己的女兒獻與趙逆,朝廷不斬他斬誰?你張狂,你憑什麼張狂。你他媽給誰伸張正義。”
牧善一腳踢飛董谷。卻不防董谷也是個習武的,三五招交手,不僅不落下成,甚至怒氣逼人。幾乎要拔刀傷人,趙玺一個箭步上前,踢飛他手腕拔刀的手。
大刀自空中跌落,鋒利無比。
趙玺穩穩接住手柄,橫刀指在董谷脖子上,踩着他說:“放肆!敢在我的地盤上撒野。”
牧善也拔了刀,他精猛勇敢早在趙玺一腳踢飛董谷時,橫踢一腳将董谷踹翻在地。趙玺輕而易舉指着住董谷脖子。
牧善默默持刀站在趙玺身後。
校場所有士兵都拔出了武器,防備兇悍,蓄勢攻擊。
董谷滿嘴鮮血,含恨吐了一口血沫。他哈哈大笑,“趙逆啊趙逆,你果然沒有綱常人倫。裴宗為你所害,你還想娶他女兒。我倒想知道,裴宗的女兒知道他爹爹被五馬分屍,各個屍塊還被懸挂在城牆上。百日無人收屍嗎?”
趙玺血紅眼睛,董谷閉上眼睛以為自己會被宰了。沒想到趙玺隻是淡淡地說:“是個好漢,大晉有你這樣的人真是福氣。可惜不是我的兵。”
董谷愕然。
趙玺踢了董谷一腳,冷冷的說:“記住了。裴宗沒有勾結趙逆。他從來沒有把女兒獻我,也從未和我勾結。”喉結悲傷滾動。
趙玺說:“義州太守裴宗是被冤枉的。”
“裴太守和你一樣。是個英雄好漢,大晉有他是大晉的福氣。”
可惜,大晉不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