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宗笑意十足:“更何況。你以為我今日對七皇子恭敬些就有什麼好下場嗎?他是要拿我建功立業。我尊他敬他也是臨頭一刀,對他不客氣也是臨頭一刀。何必對他奴顔屈膝。”
裴幼溪對此感到無力,她閉着眼睛靠在父親炙熱的懷裡。
裴幼溪問:“七皇子要收走義州府兵,爹爹打算怎麼辦?”
裴宗無可奈何道:“毫無辦法。阮阮,爹這次恐怕真的得交出義州府兵了……隻能盡力給他們謀個好去處、好前程了。朝廷這次恐怕動真格的。”
裴幼溪喃喃道:“沒有回旋餘地了。”
裴宗說:“大抵沒有回旋餘地了。”
*
長淮縣,建成的閣樓終于有了名字。‘藏莺閣’三個鎏金大字,可能永遠等不到它的主人了。
趙玺凝望着藏莺閣門匾,目光閃過歲月幻想。
唐叢匆匆趕來道:“九哥,烏孫族的人又來了。正在門口求見,您快去看看吧!”
趙府門外跪着瞎了一隻眼睛的老者,老人懷裡抱着沒有氣息的孫子。
趙玺抱着孩子就跪地壓了幾下胸口,小孩子軟軟的手垂下去。老人瞎着一隻眼右眼流下血淚,他含淚道:“趙都侯,趙都侯救救我們吧。”
唐叢捏緊了拳頭,青筋暴起。
唐叢說:“先前在嘉關做生意的馬商,聽說七皇子來隴西了。殺到這些人家裡,逼他們兩天之内交出所有的馬和财物。烏孫族二王子把人趕走了,卻被烏孫王叫回去。說七皇子現在現在就在隴西,烏孫族必須低調。不能惹事……”言下之意,就是讓他們去找不受朝廷管制的趙玺。
趙玺臂彎發軟,良久才放下懷裡已經沒了氣息的孩子。
趙玺問老人:“這與七皇子何幹?”
老人一隻眼睛流着血淚,滄桑的臉上寫滿讓人動容的憐憫。
老人氣急敗壞大哭:“能來嘉關做生意的商人,哪個不是在朝廷有靠山?嘉關的大晉商人無本萬利,以商人之名行劫匪之事。仗着自己上有皇後保護,受天家旨意。隴西各部知道了,也不敢庇護自己的子民。如今朝廷派七皇子來隴西,他們自然越發嚣張了。”
趙玺按着突突跳起的太陽穴,震怒異常。他轉身就走!
唐叢死死拉住趙玺,神色哀求。
唐叢道:“大哥!這件事不能沖動。我也氣憤,我和你一樣生氣。但這件事我們得從長計議,再不能像上次那般行事。七皇子就在隴西,你不是還想被招安嗎?你不是還想求娶裴姑娘嗎。現在貿然出手,您就坐實了趙逆。何談順臣,何談招安,何談求娶裴姑娘?”
趙玺扭頭吩咐:“帶老人家去校場找軍醫看看。把孩子埋葬了。”
趙玺大步離開,唐從絕望的跪在地上伸手。
趙府練武房擺滿各式刀劍、長-槍-武器。趙玺踩在馬凳上,綁上腰帶别上小刀匕首,選了鞭子折在腰後。他整理束腕,目光挑選了下佩刀。手剛一伸,再次被唐叢攬住。
唐叢死死抱着趙玺:“大哥!你冷靜點。烏孫族的事我們管!我唐叢願意為此送命。但是您不能這麼貿然前去。這件事我們得另想辦法。”
趙玺強忍心痛,“我爹娘安置在烏孫族,我答應烏孫族護他們周全……自古忠孝難兩全,我已然沒了忠,不想再違背孝道,違背自己的良心。”
唐叢說:“至少,至少你把我也帶上吧!”
趙玺搖頭拒絕,“唐叢,校場已經建成。長淮縣還得你來帶領。正如你說的,七皇子就在隴西。逆臣有我一個就夠了。皇後母族手下的人,大晉的人不敢得罪,隴西各部的人不敢得罪。我孑然一身,正适合做這把刀。”
“……要是我回不來。你把牧善接回來,你們兄弟兩個好好相處。長淮縣和兄弟們就交給你了。”
唐叢跪在地上,死死攬着趙玺。
唐叢叫道:“大哥!”
趙玺扶着他肩膀,笑着說:“安心。同你說笑罷了,幾個宵小收拾他們輕而易舉。等我回來,我們就去義州把裴幼溪偷出來,藏到藏莺閣裡。好女怕纏郎,我好好的磨她幾年。由着她生氣,由着她打罵。等過幾年她氣消了,我再去向嶽父請罪。”
趙玺半真半假,說的唐從都相信了。
趙玺豪情:“去他娘的招安。老子不做這個順臣了!求朝廷不如求心上人。至少跪女孩子,我還是願意的。”
唐叢擦擦眼淚,哭笑不得。
趙玺低聲苦笑:“就是不知道,她會不會一輩子不原諒我。”
趙玺躊躇難定,心裡空落落的像是被鑿穿了個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