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嶄新的長淮校場載歌載舞。篝火旁,趙玺赤着胸膛咬牙切齒,一旁唐叢為他處理傷口。
滿校場都是跌打油的味道。
趙玺腰腹傷口不深,手上血肉都翻起來。雖擋住了緻命要害,前胸後背都是觸目驚心的傷。
唐叢一邊上藥一邊心疼,咬牙切齒的說:“大哥對那裴宗一而再再而三的寬容,他視你為女婿過嗎?下如此重的手,恨不得你死。下次見了他,我饒不了他!”
趙玺嘶聲護着說:“唐叢!”
趙玺不滿,他對裴宗并無戾氣,道不同不相為謀。裴宗效忠朝廷,和他水火不相容。這一點裴幼溪已經提醒過他一萬次了。
趙玺搖頭說:“你我又不是沒和裴宗交過手。”
“裴宗性謹慎,行事柔和溫情。他手上府兵不多,愛惜的很,動手喜歡打尖兵。越是聲勢浩大,越是做樣子——你想想他從前稱霸沙漠是什麼樣子?”
唐叢噎住,語塞半晌說不出話來。草草道:“……既然您知道裴宗無意害你,何不束手就擒,看看他殺不殺你。”
唐叢吐槽道,内心仍是不滿。
趙玺微微怅然,目露向往,“我到是想啊。”
趙玺自嘲的掩上衣袍,無不羨豔,“我也想看看再來一次,裴宗會不會還把我藏在上梨院,讓我再看幾眼裴姑娘。”
上次被裴宗抓走,他哪裡想過裴太守是要保護他呢。
趙玺被深藏在閨閣内院,見到了裴家璀璨明珠,少女初國色。趙玺巴不得再見裴幼溪一次。
不知裴幼溪這次見了他受傷流血,會不會難過?
趙玺眸光黯淡,強忍心酸說:“唐叢,不要傷害裴家。”
一旁牧善終于忍不住上前,牧善滿腹怨氣,“既然如此,九哥一心想讨佳人歡心。為何要大敗裴宗,呵……這會兒倒不怕裴姑娘生氣了。”
牧善最看不慣趙玺感情用事,滿心都是裴幼溪。連自己性命都不顧了!
趙玺如今對牧善的不滿早已消散,他笑了笑看看這個出生入死的兄弟。很希望他能理解他,“你錯了牧善。裴宗不能是輸了回去,隻能是大敗回去。如此才能擺脫嫌疑。”
“我雖心向佳人,卻還沒有傻到把自己的性命交到裴宗手上。如今裴宗頭頂兩座大山壓着,我和他不能太親近。裴宗聲勢浩大的抓我,我自然要配合他演戲。”
“這戲演過了就不像了。”
趙玺說:“無妨。裴宗若是惹上嫌疑,那樣裴幼溪才會生氣。”
想起從前,趙玺笑意溫柔——裴幼溪眉眼精緻,從前是見他穿着義州府兵衣裳,十分好顔色。又是呵心,又是溫柔。
她手雪白,揭開他沾血的衣裳,還安慰他:你不要害羞,醫者無性别。我……雖然不是大夫,但我是正經閨閣姑娘,不你便宜的。
趙玺快要笑死,當時差點打趣。裴幼溪忽地把雪白的帕子捂在他嘴上,蒙汗藥或者麻沸散發了效用。
裴幼溪面龐模糊,趙玺伸手剛要說什麼,耳旁傳來緊張的聲音:我怕你疼。
星辰鬥轉,篝火旁的趙玺摸着自己腹間的傷口。趙玺心裡落差大,不由歎氣:“我好想她。”
當年趙玺醒來後,衣裳換了,傷口也換了。裴幼溪三腳貓醫術,她根本不學醫,不過是跟着大夫照貓畫虎。趙玺福大命大,被生手折騰也沒死。
裴幼溪冰雪聰明,學得快,包紮的好。
裴家的大夫很神秘,藏着不見人。裴幼溪送一日三餐,給趙玺換藥。
裴幼溪對他很好奇,熱情試探。她害怕,也向往。
趙玺隻恨那時沒有迷惑了裴幼溪,天時地利人和,哄的她跟他走。如今天涯兩端,見不到碰不着。想要打動她都沒有機會下手。
趙玺微暗,唐叢按住着急的牧善,一指黑暗:“九哥,你看。”
長淮校場視野一覽無餘,黑暗山坡上,九耳先生寬沿黑袍出現。黑帽寬大遮臉,九耳先生上前如鬼祟。
趙玺掩上胸口的傷,支開唐叢。九耳的人沒有受到任何士兵的阻攔。
黑袍衆人和趙玺的兵形成對峙之态。
趙玺對九耳先生說:“救命恩人,坐。”
九耳先生從善如流,樹枝戳着篝火,他自在如鄰家老頭,很是和善的對趙玺說:“趙都侯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打算?”
趙玺桀骜不馴,挑眉釁笑:“九耳先生的意思,我就是去擄裴宗的女兒,九耳部落也會幫忙喽?”
九耳先生早有所料,不慌不忙:“裴太守掌義州,手下雖隻有五千府兵,一以當十。更何況,九耳和裴大人是舊識,不會憑白得罪人。除非……”
九耳先生點了趙玺一眼,意有所指地說:“除非,趙都侯願意和合作。”
趙玺眉峰一挑,沒有立即拒絕,隻是說:“你想讓我做什麼?”
“代領九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