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氣中仿佛還有另一種别樣的感覺。
數不清道不明,甜中帶酸,酸中帶甜。
他想一定是喝太急,碳水化合物快速吸收入血,血糖上升刺激大腦産生多巴胺,所以才會感覺如此.....幸福!
幸福?
傅泓之苦笑。
怎麼會是幸福?
因為斷針,被花斐罵做廢柴。
這冤屈因為一瓶可樂就一筆勾銷?
再豁達也不可能豁達到這等沒心沒肺的地步。
至少,她應該道個歉吧。
“傅泓之,”花斐站在長廊的盡頭,手插着兜,“磨叽什麼呢?還不快走?”
“哦。”傅泓之壓住胃裡翻騰的氣體,追上花斐,和她并肩走着,“上次子宮下段縫合斷針,你現在是不是該說聲對不起?”
“對不起?”花斐手依舊插在兜裡,頭微微昂起,活脫脫一隻傲嬌孔雀,“我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你不聽我解釋,武斷地下結論說我技術不行,當着田老和蒙醫生的面貶損我是廢柴。現在真相大白,難道不應該向我道歉嗎?”
他是男人,不是聖人。
第一天進科被人叫廢柴,還是在領導面前,誰不耿耿于懷幾天?
傅泓之自認為已經夠通情達理了,換做别的氣性大的,當場就沖進去和她對剛“你才是廢柴,你全家都是廢柴。”找到證據也不會拿來給她撐腰,而是打在她臉上,“向我道歉!”
傅泓之當然不會這麼咄咄逼人,也不打算去田慰慈面前刻意澄清,他隻是想要一句抱歉。
“首先,”花斐扯了扯嘴角,一臉凜然,“你動作确實不利索。其次,我沒有火眼金睛看得出針有質量問題,那種情況下,你說我相信素未平生的你還是醫院采購部?”
換個冠冕堂皇的話就是條件所限,依照當時的情景,她下了“客觀”結論,雖然這個結論後來證實是錯誤的,但現在是現在,當時是當時。
花斐居高臨下乜着他,“别拿現在的真相去審判過去。”
傅泓之:“......”
這詭辯才能真不一般。
“我不審判過去。既然意識到錯誤了,是不是該撥、亂、反、正?”傅泓之盯着她,因為昂着頭,她的脖子被拉伸,長長的一截,在燈下白得迷眼。
“既然當時沒有錯,何來撥亂反正?”花斐仍舊振振有詞,良心沒受到半分譴責。
傅泓之:“......”
愣了半晌,眼見花斐油鹽不進,他隻得無奈地擺擺手:“算了。”
要她道歉比要醫務處承認錯誤要難成百上千倍。
“什麼叫算了?”花斐倒來了脾氣,“怎麼?我沒找你,你還想興師問罪呢?”
“你找我?”傅泓之看外星人一樣看着她,“你找我做什麼?”
“你明知道針有問題,為什麼不打報告?為什麼不找醫務處早點撤回這批針?你要是找了,就沒今天斷針這事了!”
花斐步步緊逼,眼睛死死地盯在傅泓之臉上,好像今天斷針責任都在他一樣。
“我說了,你不是不信嗎?”
當時他就說手感不對,針有問題,花斐強詞奪理,硬說他推卸責任,不肯承認錯誤。
“我不信,你就拿出證據讓我信呐!既然你這麼自信,就應該堅持,就應該據理力争。”
花斐薄唇翕動,滔滔不絕,臨了還白了他一眼,“科研精神哪兒去了?”
傅泓之道歉沒要到,反倒被控訴一頓。
此時此刻,他深刻體會到為什麼别人給她取外号“花土匪”。
因為她不講理,完完全全徹徹底底不講理。
傅泓之太陽穴又漲又疼,眼前隻剩花斐不斷開合的薄唇。
真想找個東西堵上去。
他焦躁地環顧四周,沒有一樣趁手的。
雖然道理在他這邊,但架卻是花斐吵赢了。
傅泓之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人強詞奪理,胃裡發脹,也不知道是喝可樂喝的還是被花斐氣的。
夜裡,睡着了,他終于找到堵住她嘴的東西。
碰到那柔軟溫潤時,一股暖流從身下流出來。
傅泓之眼睛忽地睜開,心在寂靜的夜晚響如擂鼓。
他頓時口幹舌燥,摸索着起來找水喝。
迷迷瞪瞪到客廳,黑暗中瑩瑩有一道亮光。
花斐的筆記本擱在茶幾上,還開着。
地闆上白花花的,都是被風吹散,落了一地的資料。
花斐俯卧在沙發上,手臂垂下來,手裡還攥着幾頁紙。
一陣風來,将地上的資料吹得更淩亂紛雜。
她就這麼睡着,不關窗戶也不蓋被子。
真行!
傅泓之想去她房間找條薄毯,可未經允許跑到女孩子的房間不好,便去玄關那取了花斐的外套,小心翼翼蓋在她身上。
蓋好後,扭頭正好對上電腦屏幕。
花斐應該剛睡着,屏幕尚未休眠。
屏幕上兩個使用嘉大一院官方模闆做的PPT,标題分别是“子痫預防及處理”和“臍帶脫垂發現與應對”。
傅泓之怔愣了一會,走到窗邊,輕輕把窗戶合上,把地上的資料一張一張撿起來,整齊地疊回茶幾上。
重又躺下,傅泓之才想起來他起床原本是要去喝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