竈台上不知從哪兒漏出來了一些水,當周硯的雙手按上去時,整個身體向前一滑,台子上的幾個碗被帶到地上,噼裡啪啦碎了一地。
保姆聽見動靜,立刻起身向廚房跑去,可惜已經來不及了,周硯大哭的躺在地上,背上枕着瓷片。
當鄭嶽知道周硯受傷的時候,周硯已經從醫院回來了,左邊肩胛骨處縫了三針。
他躲在周心潔的懷裡,眼角還挂着淚珠,臉頰通紅,手上拿着一支棒棒糖。
不知道保姆阿姨是怎麼跟周心潔描述的,總之,周心潔沒有責備他,鄭文學也沒有。
那天晚上,鄭嶽一夜未睡,他一會兒想起自己長眠于地下的母親,一會兒想起周硯讨好的笑臉。
此後幾天,周硯一直被嚴密呵護着,鄭嶽想去偷偷看看他都沒有機會。
耳邊的吵鬧聲終于如願以償的安靜了下來,别墅恢複了往日的甯靜,可鄭嶽的内心始終無法平靜,直到周硯拆線,都沒有恢複。
終于有一天,周心潔再次把周硯放給了保姆。
鄭嶽下樓的時候,發現周硯一個人在客廳堆積木,他慢慢的挪到周硯身邊。
周硯吓了一跳,站起來就要跑,鄭嶽一把拉住他。
周硯差點叫出聲,可能是上次吃了教訓,讓他再也不敢靠近周硯,也可能是聽了周心潔的話,明白哥哥不喜歡他,總之他現在認為,躲着鄭嶽是最好的選擇。
鄭嶽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周硯的嘴:“别叫,我又沒打你。”
周硯有些害怕的沒出聲。
“聽懂了就……”鄭嶽不知道這麼小的孩子懂不懂聽懂了就點頭,于是換了種說法,“别出聲,我跟你說兩句悄悄話,可以嗎?”
周硯的瞳孔都變大了,還是從嘴裡發出了支支吾吾的聲音。
鄭嶽松開了捂嘴的手。
周硯委委屈屈的喊:“哥哥……”
從周硯進門到現在,鄭嶽自始至終沒喊過他的名字,于是這會兒也糾結着不知道喊什麼,最終還是什麼也沒喊:“傷口疼不疼?”
周硯搖搖頭:“不疼了。”
鄭嶽看着周硯清澈的眼神,軟糯的臉蛋,跟大耳朵圖圖似的,他要欺負他,簡直易如反掌,可自诩為大孩子的鄭嶽,怎麼會恃強淩弱呢。鄭嶽很是糾結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你怎麼不去告狀?”
周硯疑惑的看着鄭嶽:“什麼是告狀?”
這可把鄭嶽問住了,但還是解釋了起來:“就是……因為我把你的零食扔了,所以你才會因為想撿零食,才摔傷的,聽懂了嗎?”
周硯點點頭:“可是……是我自己從椅子上摔下來受傷的。”
鄭嶽一時愣住了,周硯不會把他想的那麼壞,可是他卻使一個四歲的孩子受傷流血了,母親從小就教育他,做一個敢做敢當的人,他逃避那麼久,他的行為還不如一個小孩子。
“對不起……讓我看看你的傷口?”鄭嶽不知道如何再跟周硯解釋了,于是選擇道歉。
周硯知道做錯了事要道歉,他以為鄭嶽已經認識到扔了别人的禮物是不禮貌的行為,于是笑了起來:“那哥哥下次不可以扔硯硯的禮物了哦?”
鄭嶽覺得沒有人可以拒絕那時候的周硯,于是小聲的嗯了一下,又說:“我看看傷口?”
周硯往鄭嶽面前走了一步,拉住衣領給鄭嶽看:“媽媽說傷疤是男子漢的勳章。”
鄭嶽看不太清楚,隻能自己動手去扒拉周硯的衣領,當他看到白嫩的皮膚上,突兀的長出一個醜陋的疤痕時,手指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
“小嶽哥哥,硯硯很勇敢的……”
鄭嶽看着周硯臉上明晃晃的笑,仿佛從來沒與他有過嫌隙,心裡五味雜陳。
周心潔就是這個時候回來的,他看到周硯和鄭嶽待在一起,作為母親的警覺,迫使她來不及換鞋,就沖過去将周硯抱在懷裡。
那日,保姆說周硯出事的時候,鄭嶽是在樓上的,可她看到來不及收拾的廚房時,也能将事情猜個七七八八,沒有哪個母親能忍受自己的孩子受本可以不受的傷。
她提議搬出去住,鄭文學一再求情,拿鄭嶽早逝的母親說事,她心軟了,雖答應了留下來,但不代表她能接受周硯和鄭嶽待在一起。
周心潔的動作刺痛了鄭嶽,他站起來,憋着心頭的惱火,僵硬的說:“我雖然讨厭你們,但是欺負小孩的事我不會做。”
這是鄭嶽第一次直言自己的讨厭,周心潔轉身凝視着他,眼神裡不再是初見的友善:“小嶽,沒有和你見面就跟你爸爸領證的事,是我做的不對,但是大人的事本就和你們小孩無關,跟硯硯更加沒有關系,你若是接受我們,我們可以做相親相愛的一家人,你若是不接受,我和硯硯可以離開,我們都是光明磊落的人,對不對?”
鄭嶽紅了眼睛,他還是太小了,面對别人的質疑,隻有一腔熱血的羞憤,當初确實是他答應了爺爺奶奶的,同意周硯母子住進家裡,他頂多厭煩周硯的糾纏,甚至偷偷想過他要是被人販子拐走就好了,卻從沒想過要用物理手段來報複周硯:“我承認是我扔了周硯的禮物,才導緻他受傷的,我跟他道歉。”
鄭嶽對上周硯的眼睛,甚至還鞠了個躬:“對不起,周硯。”
完全不懂兩個人在說什麼的周硯,隻聽懂了鄭嶽的道歉,他開心的鼓了兩下手掌:“沒關系的,小嶽哥哥,硯硯才不會生氣呢。”
鄭嶽甚至等不及聽完周硯的話,就轉身跑回樓上了。
“媽媽,小嶽哥哥怎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