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件事,你做好心理準備,你母親身體不太好,這些年一直住在療養院……”
方程才有所好轉的心情,又跌到谷底:“不太好是什麼意思?”
“她的頭部長了一顆腫瘤,需要做開顱手術。”
“什麼?”方程又問了一次,他才剛剛找回自己的親人,還沒來得及見上一面,就聽見如此噩耗,他多麼希望自己聽錯了。
“你别緊張,專家已經會診過了,下個月就能手術,痊愈的幾率很大。”
“真的嗎?”
方程此刻的心情很複雜,如果他沒丢,他母親是不是就不會生病,盡管這種假設永遠都不可能成立,可他忍不住憤怒,使他憤怒的人就坐在他的眼前,但他看着鄭嶽的眼神又帶了說不清的無助,他一無所有,沒能力給母親最好的醫療條件。
兩種感情交織在本就不是很健康的身體裡,讓方程四肢發軟,他也才二十二歲,沒有得到過很好的親情,又渴望親情,他不知道該如何對待鄭嶽,才能對得起自己的母親,眼淚又一次流了下來,他甚至都沒感覺到自己在哭。
鄭嶽的心一下子揪住了,他滑動輪椅,費力的移到方程旁邊,方程一動不動,甚至不肯轉過身體面對他。
鄭嶽從紙盒裡抽了兩張紙,原想給方程擦眼淚的手伸了一半,又收回來,轉瞬将紙塞進他手裡:“是真的,請的是全國最好的腫瘤專家和腦科專家,周姨會沒事的。”
方程冷靜了一下,說:“我現在能去看她嗎?”
“現在太晚了,你先好好休息,最明天一早,我帶你去。”
方程“嗯”了一下,站起來就要往卧室去,鄭嶽拉住了他:“先吃點東西?”
方程沒有胃口,還是強迫自己吃了一點,他怕自己氣色不好,惹周心潔擔心。
等待要睡的時候,方程才想起來,自己睡的是鄭嶽的卧室,他不知道鄭嶽晚上會不會留下,他也不想管,睡都睡了,鄭嶽不提,他就當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方程起的格外早,他要換紗布的時候,才想起來,似乎昨天有人幫他換過不止一次,隻是昨天發生的事太難以令人接受,隻有在睡夢中才能好過一點,所以他遲遲不肯醒來。
燒已經退了,方程洗臉的時候,刻意在臉上重重拍了兩下,使臉色看起來紅潤了不少。
鄭嶽已經坐在餐桌邊了,桌子上擺着兩人往常吃的早餐,他向方程打招呼,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早,過來吃飯。”
從前在方程眼裡,鄭嶽的穩重都是優點,現在卻看起來十分礙眼,一個人要多麼冷心冷肺,才能在說了無數謊話後,還這麼平靜,方程壓下心裡的不滿,走了過去,裝模作樣,誰都會。
方程快速的扒拉着飯,一句話也不說,鄭嶽自然也不是會找話題的人,氣氛比兩人第一次坐在一吃飯還生疏。
方程不知道鄭嶽是否開始上班了,總之已經很久沒見他穿西裝了,因為還打着石膏的緣故,腿上搭了一條灰色的毛毯,頭發梳得一絲不苟,任誰見了,都會惋惜,好好的一個人,可惜腿瘸了。
由于行動不便,林子傑專門到樓上來接他們,方程全程除了跟他問了一聲好外,再也沒開口說話,但緊握的雙拳,出賣了他的緊張。
“怎麼不問問你原來叫什麼?”
“叫什麼?”
“周硯,周吳鄭王的周,硯台的硯。”
“哦。”
“你小時候喜歡吃糖。”
“是嗎?”
盡管鄭嶽主動開口,也未能緩解方程的緊張,幾問幾答之後,鄭嶽确定,方程大多都沒有聽進心裡,于是就此作罷。
到了醫院,林子傑沒跟着要進來的意思,方程開始猶豫,到底要不要幫着推輪椅?即便鄭嶽使用輪椅已經相當熟練了,可他一個四肢健全的人,走在他身邊,不幫忙的話,會不會顯得不近人情?
可鄭嶽是誰呢,易平數一數二的青年才俊,想巴結他的人數不勝數,就在方程猶豫的一會兒功夫,醫院的人已經說說笑笑的接過輪椅了。
“鄭總來了也不說一聲,要不是張醫生跟我說,我還不知道呢。”
“陳院長,我就是來看看周姨,沒什麼重要的事,還麻煩您親自來接。”方程客氣的跟院長握手。
“鄭總說的哪裡話,您永遠是我們座上賓。”說話的就是幫鄭嶽推輪椅的張醫生,他又把目光移向方程,“這位是?”
“我弟弟。”
“您好,我是周女士的主治醫生,我姓張。”
方程也連忙跟對方握手,臉上帶了點笑:“張醫生,您好,我叫方程。”
周心潔的情況,張醫生一清二楚,因此客套的問候過後,也沒刻意去問方程一些問題,大家一起向着病房走去。
由于鄭嶽經常來看望周心潔,周心潔清醒的時候是認得鄭嶽的,所以醫生建議,方程先等在門外,等鄭嶽進去與她溝通一番後,再将方程領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