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裡,鐘離期正單手提着大刀,另一手提着兩個食盒快步走了過來,走近了将大刀往地上随意一插,不忘将愣住的柳意綿攬在懷裡,往營帳走。
柳意綿下意識去接沉重的食盒,鐘離期擰眉瞅她一眼,一臉的你這麼弱,行嗎的眼神,看得她鼻子哼了哼,果斷上手将兩個食盒都接過來。
她既堅持,鐘離期便松手了,可真接了過去,手上不得勁兒,用了所有力氣才勉強站穩,小臉漲紅,眼睛也蒙了水霧。
唔,大意了,可真沉啊。
什麼吃的這麼重,比她之前一個月啃過的所有冷馍馍加起來還要沉。
鐘離期爽朗一笑,不再逗弄柳意綿,輕巧奪過食盒,跨幾步放在桌面,喊她。
“阿綿快過來,今天有口福了,我将慕容恪和離戈的夥食都打劫過來了。對了,我剛剛沒揍離戈,我一過去就發現他在慕容恪營帳外挨闆子,整整三十大闆呢,他都疼哭了。我不好趁人之危,就沒揍他。你過你且安心,日後待他傷好,我再想法子治他。”
聽聞離戈挨闆子了,柳意綿内心沒什麼波動,但卻為鐘離期在軍中的特殊而驚歎。
鐘離期一定很厲害吧,所以他們才會如此縱容她。
柳意綿難掩豔羨,她也想成為這樣的人,但差距太大,匆匆低頭。遊離的目光掃到桌面琳琅滿目的飯菜,牙莫名有些酸。
人比人氣死人,難怪都想往上爬,普通士兵一碗糙飯,一個馍馍配一勺大醬都是難得的,他們那卻有葷有素,色香味俱全。
她隻是聞一聞,味蕾都快軟化了。
“别愣着,快吃啊,一會涼了不好吃了。”鐘離期夾了兩個大雞腿放在柳意綿小小的碗中,“多吃點,你太瘦了,我一隻手都能拎起來。”
“你拿了他們膳食,他們不會生氣嗎?”柳意綿低頭看着滿滿當當的碗,盛情難卻,她咬了口雞腿,試探問道。
“咳咳,那個……”鐘離期稍顯尴尬,摸了摸鼻子,眼神閃躲,“以前嘛,是得挨頓揍才能走。今日就不同了,我說是給你補身子的,就沒挨揍了,或許是你的面子大吧。”
柳意綿:“.......”
她還想從鐘離期嘴裡套些話出來,餘光瞥見對方一手一個饅頭大快朵頤,恨不得将手指都吃了的幸福模樣,默默把話咽了下去。
鐘離期這人怎麼瞧着既厲害又笨呼呼的,算了,還是直接找虞伯伯問問她的來曆吧。
柳意綿胃口小,吃的不多,鐘離期卻很能吃,一個人吃了十幾個饅頭,桌上的菜也幾乎被她一掃而空,可瞧她樣子似乎還未飽餐。
她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砸吧嘴,意猶未盡,“真好吃啊,阿綿,我明天能不能再用你名頭要飯去啊?”
柳意綿差點兒一口茶水噴出來。
這是人說的話嗎?要飯就要飯,怎還打着她的旗号。
”多謝鐘離将軍,但不必如此,士兵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不必鋪張奢侈。”
“好吧。”鐘離期眼神裡的光瞬間蔫了下去,叫柳意綿怪看不下去的,竟想收回了那話。
不過片刻後,鐘離期眼底光彩便重聚了起來。
柳意綿悄悄松了口氣。
吃飽喝足後容易犯困,鐘離期慵閑的伸了個懶腰,就要去歇息。此時腦中卻靈光一現,想起自己還有事沒做,風馳電掣跑了出去,隻留下聲音飄蕩在原地。
“哎呀,遭了,到練兵時間了,竟然忘了,你且等等,我去去就回。”
望着鐘離期遠去的背影,柳意綿嘴角微微上揚,竟覺着她這冒失的性子有幾分可愛,不似城牆上瞧見的那般銳利、冷漠。
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強大,神秘,又反差感極強的女将,柳意綿心中生了強烈的好奇。
……
與此同時,挨完闆子的離戈正紅着眼躺在床上,疼得面目猙獰,忍不住哀嚎。
熟悉的腳步聲響起,他條件反射起身,刺激到傷口又跌了回去。
“好你個慕容恪,你給老子滾,我不想看見你,你這個見色忘友的小人!”
他将床上能扔的都扔在了來人腳下,噼裡啪啦砸了一地。
床幔被他拉下,繃得緊緊的,同他的心境一般,急切需要有人幫助舒緩,否則一口氣堵在心口,那才是要人命的。
然而等了許久身後也沒動靜,他沒耐心了,一扭頭倏的對上一雙清淡無波的鳳眸。
慕容恪就那麼居高臨下,若有深意地盯着他,怪滲人的。
對峙許久。
慕容恪率先收斂氣息,放下一瓶上好的藥膏在床頭,平淡的語氣說道:“好好養傷,日後少招惹她。她和她父親都是功臣。”
說到此處還不由加重了嗓音,毫不掩飾的施壓,“你若再亂來,必依軍法處置。”
離戈越聽越氣,急躁的喊住要離去的他,“等等,她有問題,你分明知道,為何不細查.......”
這不是慕容恪謹慎的性格。
大軍出發前,吳軍醫的那番話,離戈也聽到了,那話不可能是柳雲浩說的,極有可能是‘中了邪’的柳意綿說的。
一個天真懵懂的少女,突然說出那些話兒,是個人都會覺着奇怪。後來他們收到了肅州戰報,亦知曉了這女人做的那些膽大包天的事兒。
離戈有派人去查,得到的結果是,柳雲浩一無是處的女兒和現在的‘柳意綿’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奈何找不到一絲證據。
兩個字,詭異。
自己人中有這樣一個琢磨不透的人,太過危險,所以在坪城看見她的時候,他第一反應便是試探。
他既做了這軍師,勢必要掌握一切先機,斬斷所有潛在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