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都是壞我河山,殺我族人的賊子,死不足惜,你無罪,你是保家衛國的功臣。你和你爹爹一樣,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乖綿綿,快睡吧,睡着了就不痛了.......”
身後抵着一具溫暖的胸膛,耳邊是渾厚好聽的嗓音,柳意綿心底的恐慌和不安被男人一點點抹去,烙印在血液裡的顫栗也漸漸沒了。
“可是好疼,睡不着,爹爹唱歌哄我,像小時候一樣。”
柳意綿皺着鼻子,可憐兮兮的男人懷中鬧騰,鬧得慕容恪心房塌了一角,又酸又澀。
他張了張嘴,腦子一片空白真的不會唱,實在窘迫,眼見她又要哭了,他不得不哄着她,被趕鴨子上架。
想起自己當年還是個小兵的時候,柳雲浩曾教過他一首鄉間小調,雖不記得詞義,旋律卻還未忘盡。
帳内突兀的響起男子吟唱的輕柔小調,很快傳到漱玉和鐘離期耳邊,又在風雪中蕩漾開。
漱玉震驚地回頭,久久無法平複心跳。
鐘離期也跟着往帳内瞅一眼,很快又低下頭去,看不清神色。
驚詫過後漱玉回過神來,給跪着的鐘離期遞了杯暖茶,她卻拒絕了,倔強得讓人想朝她噴火。
“這件事,你做的太過分了,我早已同你說過,不是誰都能當女将軍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怎麼還改不了強人所難的性子。”
鐘離期擡眸,認了錯,卻沒全認。
“思量不周害她險些失了性命,是我的錯,若有必要,她可來拿了我的命。但旁的,我沒錯。她和你不同,她藏着的野心比你我都強,這是她必須走的路。她可不是你,菟絲花般,一味依附強權!”
“你!”漱玉氣樂了,她就不該同情這人,“你個蠢貨!再理你我就是狗!”她一氣之下摔了茶盞,跑開了。
鐘離期愣了愣,後悔話說重了,可她說的沒錯啊。
“一直在舒适圈子裡不出來,怎能突破重重阻礙,超越自我,得到自己想要的。爹一直是這麼教我的,隻有置身危險,潛力才會被激發出來.......”
她紅着眼,自言自語的低喃着,被水霧氤氲的眸底,突然閃出一道人影。
男人居高臨下,眼神睥睨,朝她厲聲道:“揠苗助長,不亞于毀人根基。你去瞧瞧她如今的樣子,還覺得你是對的嗎?”
他允她接近、教導柳意綿,但卻不是這種教法。
“我.......”
“她長自南方,這是她第一次看見漫天大雪,可今後,她看到雪隻會想起屍山血海。你有罪!”
慕容恪每說一句話,鐘離期心頭便會被巨石砸中,她滾落進愧疚的深海,尋不得出路。
“去看看她吧。”他長歎了聲,背過身去。
鐘離期緊咬下唇,拖着沒了知覺的雙腿進去,看着呼吸微弱血色全無的女孩兒,心被刺痛了,強裝的鎮定卸下,隻餘恐懼。
她害怕了。
若柳意綿真因她而掉下城牆,她死萬萬次都彌補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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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昏睡了三日,柳意綿才清醒了過來,之前發熱時做過的事全然不記得,像醉酒斷片。
她腦海中隻有一個字‘餓’。
“漱玉,我餓。”
漱玉趴在床邊睡熟了,她喊了好幾聲才喚醒。
“姑娘,你醒啦,太好了。我去告訴主上。”她開心得快哭了,嗓音哽咽,一溜煙跑沒了影。
她餓啊。
跑去告訴慕容恪做什麼,等漱玉回來,她會不會已經餓死了,眼前恍惚,都出現詭異小人了。
不過漱玉還是很靠譜的,她沒親自去禀告,隻喚了小兵過去,她則去取早早備好了的流食。
“漱玉,點燈了嗎?”聞到了飯香,柳意綿急切的坐了起來,然而什麼也瞧不見,包成粽子的手在空氣中胡亂摸索着。
有雙溫熱的手勾了勾她指尖,她沒那麼慌張了。
“姑娘,你眼睛感染了,需用幾日藥才能複明。”漱玉抽噎着說,心疼得淚珠兒一直往外冒。
柳意綿眨了眨眼,想說話嘴巴卻抵上了一根勺子,香氣撲鼻,似乎是青菜肉粥,勾人的緊。
她砸吧砸吧小嘴,一口吞掉了送到嘴邊的食物。
“好吃,還要。”
少女歪着小腦袋,漂亮的眼睛眯成彎彎的月牙,又像隻毛絨絨讨食的貓兒,狡黠靈動。
然而這隻軟糯的小貓兒沒能得到香噴噴的食物,隻聽勺子哐當一聲,砸在了地面,碎開了。
她吓得身子一縮,當即要爬起來,卻被一隻大掌輕柔的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