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揚州,柳青竹瘦了一圈。她少出遠門,日夜颠簸,自是難捱。葉明德想扶她下馬車,柳青竹道了聲不敢,牽着婉玉和瓊瑤下了車。
樂隐公主府,雕欄玉砌,碧瓦紅牆,連匾額都是鑲金的。葉明德領她進的側門,林管事早已候着,此時幾個小厮擡着個死人與幾人擦肩而過。擡着的是個男人,被打得遍體鱗傷,身上沒每一塊好肉,膿水血淋淋地往外滲。柳青竹多瞧了一眼,神色變得難看。
惡臭散發開來,婉玉和瓊瑤皆蹙起了眉頭。而府内各人似是習以為常,淡漠地看着他們一行人。
林管事行了個禮,道:“請吧,驸馬爺。”
葉明德點點頭,回頭朝柳青竹伸出手,柳青竹搖了搖頭,心事重重。葉明德冷笑一聲,大步走到前頭去。
柳青竹領着瓊瑤和婉玉跟了上去。主殿金碧輝煌,門外守着兩個持刀女官,隻見葉明德撲通一聲跪在殿外,柳青竹才堪堪回過神來,她擡眸看向殿内,看見主座上端坐着個女人,身着華服,面容朦胧不清,柳青竹隻是一瞥,便知道這是位美人。
婉玉觑着主座之上人的臉色,連忙将柳青竹與瓊瑤衣角一扯,拉着倆人跪下。
葉明德沉聲道:“殿下。”
殿内的女人一時未應,晾了他一會,才吩咐道:“進來。”
葉明德道:“是。”
說完葉明德起身,撫去膝下塵,撩起衣袍跨進門檻,正準備跨進另一隻腿時,他突然想到什麼,腳步一頓,身子轉過一半,看向被瓊瑤和婉玉一同扶起的柳青竹,伸出手道:“來。”
婉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柳青竹拍拍婉玉的手,看向他,淡淡地笑了,道:“驸馬爺,你不用管我。”
葉明德收回手,在身側握成了拳。他看着身形單薄的青竹美人,心想,自己這回,真做對了麼?
他回過身子,卻見主座上金尊玉貴的長公主,隻是漠然地看着這一切。葉明德再不濟也隻能硬着頭皮上了,婉玉和瓊瑤扶着柳青竹,正欲一同入殿,而殿前女官的刀出了鞘,橫在兩人身前。
其中一位女官道:“殿下沒準你們進去。”
瓊瑤蹙起了眉頭,正想辯駁,柳青竹卻猛然握住了她的手腕,瓊瑤緊張起來,連忙扶着美人,問道:“怎麼了,姑娘?”
柳青竹目不斜視,低聲道:“這兒不同揚州,務要謹言慎行。”
瓊瑤便低下了頭。柳青竹扯開兩人的手,作出一道安心的笑容,道:“放心,我有分寸。”
說完,柳青竹移履,步入殿堂,留下瓊瑤和婉玉擔憂地候在殿外。
她跟在葉明德的後頭,盡量垂着頭,略過姬秋雨肆意打量的視線,不料這好死不死地葉明德将她從身後扯了出來,道:“殿下,這就是那位娘子。”
柳青竹拘謹地站在一旁,在心裡将這葉二咒罵了百遍。
“柳青竹。”姬秋雨看着台下一襲墨綠、身薄如紙的美人,眼眸微眯,細細咀嚼着這三個字。
一瞬,柳青竹呼吸一滞,心被揪緊了。
“怎的,不敢擡頭見我?”姬秋雨戲谑的話語在頭頂響起。
此話一出,柳青竹幽怨地用餘光掃了眼身側的葉明德,隻好緩緩擡起頭來。
紅日從穿過雲身,日光照進殿内,姬秋雨看見女人的眉目,不禁微微一愣。柳青竹也怔在原地。
姬秋雨直直地盯着女人的雙眸,嘴角漸漸勾起一道意味深長的笑容。
這位青竹美人,果然“與衆不同”。
和長公主對視的那一瞬,柳青竹的整顆心直接被吊在了懸崖上,而身側的葉二,卻心虛地垂下了頭。
姬秋雨不冷不熱地瞥了一眼葉明德,道:“葉二,你找的人,真還有些意思。”
葉明德出了層冷汗,此事到了這個地步,早已覆水難收,隻好順着走下去,于是他直挺挺地往往地上一跪,道:“請殿下成全。”
柳青竹不想跪,冷冷地看了一眼葉明德,暗暗腹诽:好啊這個葉二,真是給我找了好大一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