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事柳青竹記的不太清了,隻知道葉墨婷将那張書簡塞進她手心,讓她帶着這東西去和長公主交差,她不知做何應,默默将書簡揣進懷中。
次日,江南的織布局新産的布料進貢入宮,衆妃嫔圍聚慈元殿挑選,葉墨婷指名道姓要柳青竹陪在身邊。
上好的布料鋪列而展,顔色由深至淺,品相不一,大多紋花繡鳥,看厭的牡丹杜鵑,柳青竹興緻缺缺,用她的話而言,俗不可耐。
但幾位妃嫔倒是很雀躍的樣子,畢竟入宮之後,很難見到宮外的稀奇物件。
婉賢皇後瞧見柳青竹心不在焉的模樣,拿起一件黛綠藍金布匹,放置她身前比對,笑道:“這顔色倒是很襯你。”
此話一出,全場沉默,柳青竹渾身一僵,愣愣地看着眉眼含笑的皇後娘娘。葉墨婷似對周身投來的詭異目光渾然不覺,又拿起一件朱紅綢緞同她比對一番,最後放下,搖頭道:“還是墨綠襯你。”
蕭清妍本興緻勃勃地摸着一件醬紫鎏金布匹,聽她這麼說,面色沉了下來,反手将那件布匹用力甩在地上,嘲弄道:“原來在皇後娘娘心裡,我們隻配同丫頭穿一樣的。”
辛妃見勢不對,連忙出來打圓場,道:“我看這上好的布料,給一個丫頭......還是不要浪費的好,您說是吧,皇後娘娘?”辛妃試探地看向葉墨婷。
葉墨婷連一個多餘的眼神也沒施舍,隻是笑道:“宮牆之内,大多夙願難求、身不由己,哪還分什麼高低貴賤呢?”
“好......好,”蕭清妍氣笑了,森寒地盯着躲在角落的柳青竹,道,“不知怎麼的,自從這位美人進宮,皇後娘娘就跟轉了性似的。”
柳青竹低垂着腦袋,睫羽輕顫,葉墨婷向前走了一步,将她攔在身後,對上貴妃陰鸷的目光,坦然道:“貴妃,你的脾氣不大好。”
蕭清妍眸光一暗,嗤笑一聲,道:“本宮向來如此。”
說畢,蕭清妍擡腳離去,金履碾過地上的綢緞,落下一個灰蒙蒙的印記。
這場聚會終得不歡而散,葉墨婷囑咐一個女使将布匹給各宮分配下去,唯獨留了黛綠藍金的那件。
慈元殿内,柳青竹赤身裸體地站在皇後娘娘的跟前,模樣有些局促。葉墨婷從後環抱着她,拿卷尺給她量三圍。
柳青竹低垂着眼睫,腹诽道:這莫非是皇後的某種癖好?
除了必要的肌膚之親,葉墨婷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好似是真有心要為她裁一件衣裳。待她穿好原本的宮服後,葉墨婷突然湊近她的耳畔,輕聲道:“梅魂凝雪三分骨,清竹含香九轉肌......”
“青竹美人,确為一枚寶玉。”
聞言,柳青竹微微一怔,很快耳尖泛起一層薄紅。
葉墨婷将身子拉開,正欲說些什麼,門外傳來三聲叩響,生生止住了話頭。門外女使啟禀道:“娘娘,貴妃娘娘送來了幾位調香婢子。”
旖旎的氛圍被打斷,葉墨婷神色自若,朝門外道:“送進來。”
“這......”女使似有些遲疑。
葉墨婷眸光微動,察覺些不對來。待到殿外,她終于知道今日蕭貴妃的怪異之處。
毓秀宮送的幾名調香婢子,皆是啞女。而這幾名啞女十指都嵌滿了丁香花刺,這正是蕭國公府上文人清客最愛的把戲。
這幾位啞女可謂是精挑嚴選的,啞卻不聾,疼也練就了不吭聲的本事,眼力更是了得。這些人大多都是死士,父母親朋都被拿捏在蕭家的手裡。
蕭清妍手段狠辣,今日不過是試探,若她過不了這一關,相信很快,蕭家就會想辦法來制衡她。
畢竟當初,父親曾和蕭家約法三章:一則鹽鐵同利,互不揭發;二則不诓騙欺詐,插手内部之事;三則不投敵叛國,讓官家壽終正寝。
以字為據,及此,蕭家當盡全力助葉國公府,完成“大業”。
長公主又送人入宮,蕭家怕她同姬秋雨結盟,自然無可非議,如今江南懸案的卷宗失竊,還不知是不是落在蕭家手中,葉墨婷定然得事事小心。
思忖片刻,葉墨婷徐徐擡眸,彎出一笑,将這幾名啞女一并收下,皆安排在重要之處。
柳青竹瞥了一眼她們的手指,指縫還朝外滲着血水,她不覺擰起了眉,而下一瞬,身側之人牽過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