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府家風嚴苛,在葉墨婷的方寸天地中,她是一隻折了翅膀的金絲雀,厚重的繡鞋阻斷了大門前的青石路。幼時,長輩無時不刻地告訴她,如何成為一名大家閨秀。
笑不露齒,行不露足。要她知書達理,又要她千嬌百媚。她也是極力去做。
起初的十二年,她常坐書肆,自學成才,落筆驚人,十二歲便成了聞名汴京的才女,世人皆道,她的詩學堪比謝道韫的風流,奈何被長兄聽了去,特跑來羞辱她,當場撕了她的詩,将幾塊絹布扔在桌前,嘲弄道:“還學什麼詩?你隻需在家織布賞花罷!”
話音未了,葉墨婷不愠不怒,神色自若地去取了針線來。銀針穿刺發出裂帛聲,恰似詩稿擲地時,在青磚上綻開的傷口。
葉墨婷似乎有些麻木,也從不說“不”,任人擺布,做到事事如意,隻是為了長輩的教誨。正如她自己說的那樣,她隻是水中月、鏡中花,一個死物,一個死氣沉沉的葉三姑娘。
見過她的無一不說好,唯姬秋雨一人,看了她的詩後,道了一句:“可惜如此才學,竟是呆闆腐朽之輩。”
硯台傾倒,松煙墨在絲帛上暈出墨梅。
于是葉三姑娘開始學笑,像一尊被絲線懸吊的瓷偶。幾天後,侍女終于忍不住,悄悄地跟她說:“姑娘,你還是别笑了,有些瘆人。”
葉墨婷放下翹了幾天的嘴角,揉了揉發僵的面頰。她好像一直學不會,怎麼做一個活生生的人。
梅雨季的潮氣洇透了藏書閣,葉墨婷跪坐在黴斑蔓延的楠木架後,聽見父兄的密語混着雨聲滴落:
“王爺同我說,此次南巡至關重要,能否改天換地,在此一朝。”
“父親,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若此事洩露,江南一帶趁着内亂起兵謀反,該如何是好?”
“隻要穩住十二驿道那群老賊便無大礙,大周銅鐵被蕭太尉那個老不死的拿了命脈,關塞之地無以鑄币,鹽便是錢,鹽便是軍饷,把控了鹽場,還怕制不住那群豺狼虎豹?”
“......那事後該如何脫身?”
“不急,我已有對策,更何況葉家已和成王定了姻親,此事之後,你便是國舅了,誰也倒不了葉家......”
剩下的話,葉墨婷沒再聽下去了。不意外,她早就知道自己是父親的棋子、葉家的傀儡。
可是後來,她遇到了一個人,握了第一次劍。那人握着她的手劃破春水,說劍光該似流雲追月。
那個朦胧濕熱的吻,她至今記得。
離開揚州後,原來習以為常的日子蓦地變得枯燥起來,她腦中總時不時地閃過一道墨綠的倩影。用姬秋雨的話來說,便是她越來越活得像個人了。
“甯為玉碎,不為瓦全。”
她總算懂了這個道理,枕邊一直放着那個女孩送給她的竹木劍。十八重绡紗帳後,她将滾燙的臉頰貼上劍身霜紋,恍惚看見二十四橋的紅藥叢中,那人銜着芍藥花蕊輕笑。
向來循規蹈矩的葉三姑娘,将自己裹進被褥,試探着将手伸入自己的腿心。鑽出被窩時,她的鬓發都濕透了。
葉墨婷顫栗着,彎出一抹迷惘的笑。
從此以後,日日如此。
“你喜歡哪個?”葉墨婷攬過身側人單薄的肩膀,強硬地拖着她往屋内走去。
柳青竹面色煞白,被用力一拽,直接摔倒在陰冷的地磚上。葉墨婷提着燈,審視着她的軀體——膚如凝脂,面若冷玉,墨發垂肩,素衣漸寬,拖在地上如綻開的海棠。
柳青竹順着微弱的燈光朝四周看去,隻見挂滿淫具的牆壁上血迹斑斑,不知此處折了多少條性命。她後知後覺地發起抖來,掙紮着朝後退了兩步,葉墨婷步步緊逼,冷然道:“你選一件,在我跟前弄出來,今日我就放了你。”
柳青竹緩了口氣,定定地看着她,沉聲道:“娘娘竟然如此折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