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時入目所及是一片刺目雪白,微微偏了偏頭,鼻翼間充斥着的是淡淡消毒水味兒。
這裡是……醫院?大腦深處的某根弦一下繃緊,我驚惶地從床上彈起來,手背上傳來的微微的刺痛感帶動着什麼動作倒在地上,我卻顧不得回頭去看。
腳趾踩在冰涼的地面上,跌跌撞撞地朝門口沖去,然後和端着托盤進來的護士撞個滿懷。
“你……”避開對方一臉錯愕伸出來阻擋我的雙手,我閃身跑出門外,和聽見動靜前來查看情況的暗金發色的少年在走廊裡面面相觑。
“你鬧什麼?”日吉若的眉頭緊蹙。
“……”對了,睡過去之前自己好像是在他車上來着,我警惕地看着他,“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一邊說一邊查看四周,窗外黑得像霜草冰,他身後依然有零星幾個看模樣像是前來就診的患者。确定是正常醫院的擺設,我的心才逐漸安定。
“做什麼?” 他從牙縫裡擠出一聲冷笑,“你還真敢問,發燒發到39度,還跟人一起逛街。我真怕你死在我車上。”
39度,怎麼可能,出門前隻是輕微地發個燒而已,竟然會發展成高燒,明明什麼感覺都沒有。把别人的好意當成驢肝肺了啊。
默默轉身回到病房看着被我扯倒躺在地上橫屍的輸液架和在地上灑了一地的藥液以及四分五裂碎成片狀的輸液瓶,好一個滿室狼藉。
這份心虛在面對護士小姐姐滿面的怒氣時升到了頂點。
然後就是一頓數落,我幹巴巴地賠着不是,眼看對方的抱怨内容從現在的女孩子真是暴躁到護士長不當人這麼晚了還要在這裡加班,影響談戀愛的年輕女孩子約會。
正在我以為對方會喋喋不休持續到天荒地老,不料被原本好整以暇,雙臂環胸看熱鬧的日吉若打斷。
“護士小姐,先處理一下她的手背吧。”
他不說,我也沒有發覺,原本被我暴力扯下針頭的左手背上,鮮血已經順着手指縫向下滴,滴落白色地闆上,像是開出一朵朵鑽絨花。
一番兵荒馬亂後,我再次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日吉若站在床頭,居高臨下地俯視我。
“藤原真子。”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是凝重。
“嗯?”我不明所以仰頭看他。
“你如果真的想要在冰帝安穩讀書,就什麼也不要管,什麼也不要問。”他意有所指地警告道,眸中晦暗不明。
“啊。”我平淡應了聲,然後将被子拉高,蓋過頭頂,遮擋掉他的目光。
啧啧,真是善變的男人,明明昨天還在威脅我退學,今天又裝作一副為人着想的模樣。不愧是有着黑暗背景的極道少年,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恩威并施的手段玩得極是純熟。
輸完液後已經深夜十一點,沒有拒絕對方提出護送我回家的建議,我向來懂得審時度勢,還沒到翻臉那一步,大可不必架子端得太高。
車前駕駛室坐着兩人,主駕駛那位開着車,看起來專心緻志,副駕駛這位正襟危坐,眼風都不曾往這邊掃一下。
後座坐着我和日吉若兩人,先前的忍足侑士和向日嶽人這麼晚想必已經回家。我從車窗外的後視鏡中看到不遠不近跟在這輛車後的另一輛外表看起來低調樸素黑色轎車,應該是為了保衛我身旁這少年的安全。
微微側眼看向他,或是深夜的緣故,抑或是不必再隐藏他處于黑暗世界的身份。
這家夥的輪廓在綽綽燈影中明明暗暗,一呼一吸間帶着極深重的戒備和警惕,像是蟄伏在陰影中的某種等待捕獵的野獸。
和白天那個外表看起來隻是話少冷漠的少年截然不同。
說起來我知道他隐藏着的身份,隻是因為開學第一天看到他近衛們随身攜帶的槍/支。日吉若真正的身份我卻不得而知。
“怎麼?”
許是我目光停留的時間太長,他詢問出聲。
“沒什麼。”我收回視線,坐正身子。
本以為他會借這個機會再與我透露些關于案件的訊息,卻不曾想直到汽車行駛至我所居住的公寓樓下,他都未曾開口。
車輛一停,坐在副駕上的男子率先下車,畢恭畢敬地替我打開車門。
這麼大架勢,我等屁民享受不起啊喂,眼皮跳了跳,我誠惶誠恐地下車,雙腳着地的前一秒鐘,少年聲音清越的聲線在背後響起。
來了,哼哼,我就知道這家夥沒那麼容易放棄,做好心理準備,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扭頭。
“藤原你……”他的表情有些困惑,最終又像是确定了什麼,“你對醫院有精神創傷吧,所以每次都很抗拒。”
诶?我的表情僵在臉上,怎麼會問這麼個問題?不對,應該說他怎麼會看出來,我以為我隐藏得很好。
他表情定定看着我,在等待問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