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藥後,溫默飛見到了蘇夢枕。
……難怪樹大夫會生氣。
溫默飛内心暗暗道:昨日才經曆中毒、惡戰,處理好傷勢,這才不到一天,這人身上的病氣又加重了。
蘇夢枕實在很神奇:首次見他的人都會先看到他的滿面病容,但很快第一印象就會被其周身的氣魄和威勢所沖淡。
這股強大的力量源自靈魂而非軀幹,不禁讓人下意識忽略了他還是個重症病人。
但溫默飛的感官還要更敏銳些,作為‘進化實驗’的成果之一,他獲取到的信息不隻局限于眼睛,而是一些更加複雜的生物信号,比如呼吸、氣味和信息素。
自從服下系統給的那顆‘能治所有病症的藥’後,他對于病氣的感知不比食物鍊上層動物的直覺和本能差到哪去,無需用眼便能感受到蘇夢枕身上物質與精神的割裂與矛盾,也因此頻頻關注。
而這是溫默飛第二次見蘇夢枕,也是蘇夢枕第二次認真看他。
經過一晚上的休息,溫默飛已經養回了些元氣,打理幹淨後清隽沉郁,氣質淡然。
楊無邪發現在面對蘇夢枕時,這人頹廢自毀的态度似乎也收斂了不少。
“蘇公子,”溫默飛抱拳的姿勢标準但生疏,“初仰大名。”
不能說久仰,因為今天才翻的人家資料,在苦水鋪初見時,溫默飛還不知道蘇夢枕是何等人物,現在他知道了。
無數名望光環加身的蘇夢枕,無疑多了層讓人誠服與敬佩交織的壓迫感,然而溫默飛在系統磋磨下也是見過大場面的,很少有人能給他造成壓力。
蘇夢枕算一個,無關他的名望,無關他做過哪些事,僅僅是因為這個人,這個活得艱難又驚絕的人,像是某種未知的奇迹或答案。
“随便坐罷。”蘇夢枕很少笑,也很少與人客氣,他大多數時候都是冷的,定若山嶽,眸火幽寒,這一句已是少有的溫和。
但溫默飛偏偏緊着大夫的問候而問候:“蘇公子今日可曾飲酒?”
“不曾。”蘇夢枕道。
“過了子時,便算今日了。”溫默飛瞄了眼楊無邪,将重症病人半夜不遵醫囑換了個委婉說法。
蘇夢枕挑眉:“你如何得知?”
“一些簡單的推測,”溫默飛道,“我能察覺到酒氣,這酒氣換作常人,飲酒五六個時辰後才會消散完全,但你是病人,酒氣滞體的時間比常人久。”
蘇夢枕冷冷道:“你覺得我有病,便不該喝酒。”
“我沒病,也不喝酒。”溫默飛道,托各種實驗的福,他對酒精隻剩下功能性概念了。
“那是你不知酒的妙處,”蘇夢枕道,“何況我與我二弟三弟結拜,不能不喝。”
溫默飛閉上嘴,他覺得他已經感受到樹大夫的痛點了。
已知,蘇白王三人的結拜儀式在昨日樹大夫看診後,最多被限制一杯的量,可得,蘇夢枕絕對睡前又攝入酒精了。
于是,榜樣的濾鏡喀嚓一聲,裂了條微縫。
“何況我昨日才對三弟說過,”蘇夢枕笑道,“最有效的治病方法就是當自己沒病。”
溫默飛強按下捂住心口的沖動,也笑道:“有點道理。”
這下輪到楊無邪詫異了,他居然附和了?還覺得有道理?
同樣的話,語境不同,含義也不同。
蘇夢枕對王小石說這話,起因是王小石勸他好好養病,但蘇夢枕實在沒時間好好養病,任性起來也不太想好好養病,這才‘無可奈何’地用這話‘自欺欺人’。
此時借着喝酒的事提起,反倒像是在考量對方的态度。
溫默飛是否把自己當作忌諱疾醫的‘醫’?
恰恰相反,他沒再提喝酒的事,而是順着這個‘有點道理’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