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紅袖刀‘挽留’下來的不止是帕子,又或許蘇夢枕試探的一擊确實破壞了什麼,那個從不回應他的‘蘇夢枕’開始不限于夜晚出現,偶爾還會弄出些痕迹來。
因為不似活人,他來得無聲無息,有一次蘇夢枕伏案擡頭的功夫,桌上的藥碗就空了。
——鬼也懂得生病喝藥麼?
也有一次,蘇夢枕放下閱至一半的宗卷出門,回來時那些冊子均已批注完畢,字迹同自己别無二緻,所思所想亦是分毫不差。
——難道這紅衣鬼除了變作我,模仿我之外,還是我肚子裡的蛔蟲不成?
蘇夢枕沒和任何一人說起這件怪事,包括楊無邪。
而他的心境從緊張到寬和,也不過四五次會面的功夫。
他一緊張就會說很多話,然而‘蘇夢枕’好似看不見他也聽不見他,意識到完全沒用後,蘇夢枕暫時放棄了和那個‘蘇夢枕’的溝通交流。
好在蘇夢枕已總結出規律:
一是隻有自己能看見‘蘇夢枕’,如果有第三者出現,他會消失。
二是‘蘇夢枕’狀若離魂,種種行為僅在遵循一些潛移默化的習慣。
三是‘蘇夢枕’似乎正在好轉,無論是他的病,還是他的情緒。
與藥無關,‘蘇夢枕’的境況與其說是好轉,不如說是逆轉。
……一場時間的逆轉。
他消瘦的臉上漸漸添了肉,眉峰見舒,眼底的悲郁也一回比一回少。
他不再形如厲鬼,也不再隻穿紅衣。
有回他難得一身杏色,看上去更像病得沒那麼重的蘇夢枕了。
即使那是個來曆不明的鬼,蘇夢枕還是由衷地為他感到高興。
直到那一天。
‘蘇夢枕’終于醒了。
他眼中重現出少年人般的朝氣,黑亮的瞳仁猶如瀕死者退回新生。
——然而,清醒伴随着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