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棉适宜作起絨紗用棉、醫藥用藥棉和民用絮棉,因此除了禦寒之外,也是非常重要的醫療戰備資源。
這正是溫默飛積極推動棉花的真正用途,畢竟以目前的生産力,再過五百年都做不到人人有衣可穿,最多隻能為未來深遠的影響開個好頭。
有這些鋪墊在前,往後金風細雨樓能做到什麼程度,溫默飛并無把握,不過既然楊無邪想從他這兒要一個答案,他也不介意多講幾句:“你們進獻朝廷沒問題,這些東西早晚都是要獻的,注意方式避免适得其反,還有……别說是我給的,我喜歡做好事不留名,謝謝。”
這下輪到楊無邪驚愕無言了,因為這些都是昨日他同蘇夢枕讨論過的關鍵所在。
朝廷沒有法令,棉花便難以推廣,不将其納入稅收,百姓更不可能承擔種植新作物的風險。
問題在于将棉花進獻給官家,官家幾乎肯定不會重視,而在王安石變法失敗後,朝中自太後往下守舊一派占了上風,那些官員聞“新”而色變,必然反對新作物和新政策。
如此局面,進獻棉花福禍難料,溫默飛選擇明哲保身而非出人頭地,就是很聰明的做法了。
蘇夢枕眼神一閃,欣賞之意更濃:“那麼依你之見,此物當如何進獻朝廷?”
溫默飛有此主意,自然早準備好了對策,他沒想到蘇夢枕會直接問他怎麼做,心裡隐隐有些高興,但若想低調做人,該推辭的還是要推辭:“這種麻煩事憑我之力難以辦成,東西既已交予蘇公子,如何處置便由蘇公子說了算。”給出去的東西他不宜再插手,這也是對金風細雨樓實力的考察。
溫默飛并不着急,棉花從種植到收獲起碼也要到明年這時候,他的備選方案雖說當世絕無僅有,卻也是劍走偏鋒下的無奈之舉。
一個通俗易懂的道理是,人們隻會認可他們覺得有用的東西。對于權貴豪紳來說,棉花的禦寒作用甚至比不上他們常常穿用的裘皮和蠶絲。
若論天然材料的保暖性能,自是以羽絨為最佳,其次為毛皮、蠶絲,然後才能輪到棉花。而在棉花出現前,生活體面的百姓填充被褥用的是南方的木棉,亦或羊毛、禽羽、柳絮等雜物。
溫默飛不知道蘇夢枕的被子是什麼襯裡,但他在蘇夢枕療傷時看到過中衣料子,質地一般的綢緞半新不舊,以他的身份地位,這生活作風在京城裡算是相當簡樸了。
至于那些榮華富貴享用不盡的大人物們,平日裡也很難受個傷流點血,那麼想打開局面,就需要棉花另辟蹊徑,起到不容忽視的作用。
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一位聰明的護士将紗布和棉花縫制在一起,從此女性有了難以替代的必需品。
目前,上至皇後公主(向太後已經死了十多年了),下至诰命夫人,用的都是絲綢和草木灰制成的月事帶,個中隐私,換成其他人都難以啟齒。但想讓她們嘗試并接受棉花帶來的好處,隻需要太醫的一個建議——像樹大夫就很合适。
當然,這樣的“好”辦法,溫默飛當着蘇夢枕和楊無邪的面實在說不出來,這裡沒有婦女之友的概念,他更不願意被誤解成不正經的男人。
溫默飛思量得再多,這場重要談話也就是三言兩語的功夫,在樹大夫過來之前,棉花的事總算暫時告一段落。
本以為商議完正事,接下來就是樹大夫和溫默飛一對一會診,可蘇夢枕和楊無邪都沒有要走的意思,溫默飛疑惑道:“你們這是……準備旁聽?”
“旁聽?”樹大夫還不知道自己未來被賦予了重大的使命,謙虛道,“我擅醫而不會武,涉及内力之事,不比蘇公子見解獨到,亦不如楊總管所知甚詳,是以今日之邀,還需二位相助,也算是開了先例了。”
溫默飛一時語塞,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最後拘謹地坐回位置上。
樹大夫,醫學專家。
蘇夢枕,武學專家。
楊無邪,信息專家。
說好的一對一升級為三方會診,确實夠重視,夠排面,規格比得上一個審訊現場。
壓力給到溫默飛這邊,他不得不重新發動腦筋,想想該怎麼解釋自己身上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