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沉一直等到趙棠梨關了房門,又站了半炷香的時間才離開。
妙仙出于愧疚,有意無意的提醒她:“表公子前幾天,都在和二姑娘讨論聖人學說,不顧男女大妨的秉燭夜談。”
“甚至還在花市上,高價競拍,給二姑娘淘了許多醫書。”
慕沉其人始終秉持着舅母的勤儉之風,并不鋪張,若非家鄉同窗,知道慕沉家世的也不多。
少數的幾次,也是為了趙浮岚才露底。
“怎麼今日晚上,便癡癡的站在姑娘房門前了?不知道的還以為,表公子對姑娘癡心一片呢!”
慕沉那雙眼,對她并不是愛,更多的是愧疚。
前世他也常常像這樣,站在她房門口,一站就是許久,不知道他幹什麼,總之敞着門,他也不肯進來。
趙棠梨并不介懷,妙仙私下是郡王的人,如今她這兒,并沒有隻得郡王看上的東西,甚至日後說不定妙仙還是個機緣。
趙棠梨仿若無事發生,笑着拉着妙仙,指着放藥的匣子:“好了,我知曉你的意思,慕沉對我,不過是兄妹之情。而我對他,連兄妹之情都不曾有。”
趙棠梨脖子上的傷不淺,又因為沒有及時處理,皮肉往外翻着。
妙仙樂意的端過來匣子。
輕輕一碰,趙棠梨眉頭便是一鎖。
“疼着姑娘了?”
趙棠梨:“無礙,隻是受傷,用不得那等養容美膚之物了。”
妙仙将趙棠梨桌上擺着的,那些養顔所用的珍貴敷料,都給拿了起來,“姑娘日後不溫泡了,這些如何處理?”
“賣了吧。”
趙棠梨這名聲在外,閨閣中會用的東西,自然是女子們哄搶的。
“日後直接與秋管事吩咐,由海棠院的人自己采買,賬上隻用撥銀子即可。”
“姑娘是想直接拿銀子?”妙仙知曉趙棠梨的算盤。
也知道她想拿銀錢做什麼。
妙仙皺眉:“姑娘有所不知,最近邊關戰役頻繁,兵部和工部開支甚大,國庫虧虛嚴重。戶部賬上已無剩銀,故而慈幼局的俸銀都給停了許久。”
“且長安城中四坊皆有慈幼局,恐是姑娘這些東西賣的,不夠慈幼局所需的銀子。”
“除非,姑娘将方子……”
“不可。”趙棠梨斷然拒絕:“一旦方子傳出,普通富商人家追捧,這食物浪費的将會更嚴重。”
“将我那些首飾拿到當鋪擋掉吧。”
趙棠梨首先拿出了梳妝奁裡的那盒玉镯子。
打開,上面那個藍色的海棠花的镯子,做工精緻美觀,但上面隐隐的看去,會有一條極小的裂縫,大概頭發絲細,一指寬的長度。
本來是毫無瑕疵的絕品,卻被謝玄晖那日的手勁給震出了裂縫。
“當掉,死契價更高。”
那些拿不出手的,一個不留。
渣爹院裡燈火通明,聖上看重,留下崔相坐鎮。
上輩子沒有驚動自己的事,這輩子因為某些變數,變得更嚴峻了。
趙棠梨隻着中衣坐在床榻上,四周已經熄滅了燈,她心口跳的很快,隐隐有些不安。
直到她的房門被敲醒。
敲門的人并不是妙仙,而是慕沉自己來了。
他拎着一盞孤燈,神色匆匆,臉跑的快了都有些微紅,頭上有熱氣。
顧不得禮數。
慕沉直接進了門,道:“阿棠,此事恐有不對。”
“舅父傷口流血不止,禦醫止不住血,如今四下正在尋名藥,趙老夫人想動庫房裡面的東西,如今已經派人去拿了。”
趙棠梨裹上衣服便往外走,兩人邊走邊說,“什麼東西趙家的庫房裡有,而皇家的禦醫院裡沒得的?”
“前朝有幾顆特用來救命的保命丸。”
趙棠梨聽說過這麼一回事,她猛的想起,這東西并不是趙家或者說王家才有的。
前朝的那幾大氏族都是有的。
皇家又怎麼會沒有呢?
這是個補氣血的東西,用來重傷養身體之用,并不是用來止血的。
不稀罕。
趙棠梨站定,此事并不對!
趙棠梨與慕沉四目相對,問道:“此藥是何人提出的?”
“崔相提出來的。”
前世帶頭抄沒趙家的便是崔家。
所以,崔相早就知道了趙家那些庫存的來曆。
崔相留在趙家,也并不是為了趙大人那點傷,是想借着這個事情,确定自己得到消息。
盯準了趙家會因為趙大人負傷,而自亂馬腳。
慕沉定然也是看出來了,所以才慌張的來找自己。
趙棠梨伸手拉住了慕沉的衣袖。
“你等等。”
慕沉突然被拉住,停下腳步,回頭來看趙棠梨。
此時她發髻未挽,是稚嫩的容顔,但比白日裡的她,要冷漠鎮定許多。
誰說這表妹大腦空空隻有美貌的?
趙棠梨:“你去尋趙浮岚,請她出面救父親。”
“崔相恐怕是故意讓禦醫拖着不給父親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