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活着嗎?”
“活着,還活着的!”李岍立刻回應道。
“行,算你命大,你的左手邊,那裡有個小鐵門,我們等下會嘗試把它撬開。”粗砺的男聲從門後傳了過來。
“好!好!謝謝!”
李岍深吸兩口氣,扶着鐵門站了起來,摸索着往左邊走去。
走了十幾步,突然聽到沉重的一聲,一扇小鐵門被打開了,一個人頭探了進來,緊接着,是一束光。
“站住,先别動!”
李岍立刻停下了遲緩的腳步,扶着牆壁站住。
“往前走兩步。”
往前走了兩步。
“轉個身看看。”
緩慢地轉了下身體。
“行,過來吧。”
李岍舒了口氣,開始繼續向前走去。
從黑暗到光明,有人走了一輩子,有人走了三天,也許不止。
“感覺怎麼樣?”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溫柔得就像母親的聲音。
“還好,就是有點懵。”李岍的視線慢慢從模糊變得清晰。
“哎,沒事,懵沒事,來來,我帶你去河邊洗把臉,等洗了臉,人就清醒了,也不懵了。”
女人拉住了李岍,另一隻手順手提起了地上的水桶,帶着她慢慢往前走去。
“哦,好,謝謝,姐?”李岍像個機器人,跟着指令往前走去。
“别客氣,現在這世道,我們人啊,就得互相幫助。哦,對了,我叫于玲,你叫我玲姐就成。你叫什麼?”女人的聲音輕快又溫暖。
“我叫李岍,土字旁加一個開心的開。”
“哦~”女人歎了一聲,“岍岍?咋取了個這麼奇怪的字?”
“我爸,他愛爬山,翻着字典找了這麼個字。”李岍機械地如實回答。
“哈哈,這樣啊,挺好的挺好的。”
這個叫于玲的女人看上去比她也大不了幾歲,聲音也異常得溫柔,隻是發間的細微白發,讓李岍有點判斷不出她的年紀。
穿過了一個廠房,她看到了好幾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衣着有些髒舊,遞來的目光或有關切或有冷漠,一切都讓她感覺錯亂極了。
李岍不再回頭,努力跟上了于玲的步伐。
走出了廠子,又開始向外走去,于玲的腳步開始變慢,她左顧右盼,整個人變得警惕,好像在提防着什麼。
李岍愈發糊塗,卻也很快跟着對方的節奏,開始仔細打量着周圍的情況。
一眼望去,全是荒野,連個樓磚瓦房都沒有,一切都是,寂靜的,詭異的。
“玲姐,這是哪裡?鄉下?”
“嗯?這是石頭村。”于玲随口回道,“你不知道這是哪嗎?那你怎麼被困在廠子裡了?”
“啊?”李岍突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我不知道,我被困住了,等人來救我,然後就走到了這裡。啊,頭好痛。”
“你是被人打暈帶過來的?你家人呢?”
“我不知道,我應該跟我爸媽在一起的,但是不知道怎麼到了這裡……”李岍摸向後腦勺,發出了一聲痛呼。
“哎,别别别,痛就别碰了,等下回去我給你用冷毛巾敷一敷。”于玲攔住了她,“隻要沒染病,就沒事。”
“病?”
“就那個瘋病啊,得病的人會亂咬人,跟狂犬症似的。不過隻要三天内沒發病,人就沒事。不過咱也沒見過被咬了的人沒發病的,唉,難啊,這世道,人能活下來就不錯了,所以咱們啊,就得互相幫忙……”
于玲還在不停地說,一連串的信息讓李岍錯亂極了,就像洪水,一股腦地胡亂沖進了她的腦子。
……
走了很久,終于看到了一條小河,河水很清,能見底。
于玲把她帶到了河邊,轉身面對着她,看了一會兒,又用雙手抓住了她的臉,再仔細看着。
“怎,怎麼了?玲姐,有什麼問題嗎?”李岍有些慌亂。
“臉沒受過傷吧?”
“沒有,怎麼了?”
“現在這病毒太可怕,河水都不知道有沒有被污染,我們平時喝水做飯都是燒開了用的。不過,隻要你身上沒傷口,洗手洗臉沒關系的。”于玲耐心地給她解釋。
“哦哦,謝謝玲姐提醒。”
“小姑娘長得真俊,去吧,好好洗洗,記得閉上眼睛和嘴巴。”于玲又交待了一句,才轉身走向了河流的上遊。
李岍走到了河邊,蹲了下來,望着河裡自己的倒影。
很久沒有看到自己的臉了,有點陌生,有點髒,還有點狼狽,但還好沒有傷口,起碼表面上看起來沒有傷口。
擡起頭,感覺到了陽光,真正的,從太陽那裡散發出來的陽光,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原來是這種感覺啊,這種溫暖又讓人留戀的感覺。
眼睛開始變得通紅,淚水像線一樣不停地從眼裡滾出。
“岍岍?”一隻手碰到了自己的肩膀。
李岍把臉扭了過去,被淚水蒙住的雙眼,好像看到了……光?
一下子,她撲到了對方的懷裡,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該怎麼說呢,能哭出來的感覺真好?劫後餘生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