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自己的打算,阿紮列爾兩三口吞了三明治,又一口氣喝完了杯子裡的牛奶,從腰間系着的皮質囊袋裡拿出一塊棉質帕子擦嘴。
收好帕子,阿紮列爾看見薇妮喝完了牛奶,三明治卻還剩一半,就問她要不要再加一點牛奶。
薇妮搖頭拒絕後,他又問今天做什麼面包。
“南瓜派。”薇妮惜字如金。
他又問南瓜派要怎麼做;看在手裡美味的培根三明治的份上,薇妮簡單說了做法。
結果聽完了她的話,他上樓把南瓜拿了下來,削皮切塊後蒸上,還貼心地分出了南瓜籽,放到烤爐上烘烤;他怕打擾薇妮吃早餐,還專門把南瓜拿到後院,處理完才端着鍋進來。
等薇妮吃完早餐,才發現他竟幫自己做了準備工作。
“你不用幫我。”薇妮有些疑惑,他們隻是剛認識的陌生人,為何要幫她。
她又不是動不了,而且她做事有自己的規劃,他雖然幫了她,卻打亂了計劃,讓她不免反感。
阿紮列爾不自在撓撓頭,沒說話。
“我自己可以,你不需要做這些。”見他隻站着撓頭,好一會兒都不說話,薇妮隻覺浪費時間,更沒耐心探究背後原因,丢下這句話,她徑直做南瓜派去了。
留在原地的阿紮列爾:她皺眉的樣子好可愛…
薇妮先做派皮,化了黃油,拿了面粉、鹽、糖,打了幾個雞蛋,将蛋清、蛋黃分離,取了蛋清和備好的材料揉了面團。
拿出幾個圓形的矮胖模具,刷上油,把面團擀平後平鋪到模具裡,用叉子些紮孔,送進烤爐烘烤。
然後将蒸好的南瓜碾碎,加入淡奶油和糖,攪拌至稠面糊的狀态;派皮烤好後,将南瓜糊倒進派皮,和派皮邊緣齊平,再送入烤爐烤制;等到上層的液體凝固,南瓜派就做好了。
她在忙活的時候,阿紮列爾出門去了隔壁。
隔壁和面包坊很不一樣,面包坊和原先他住的時候很像,隔壁除了二樓與面包坊相隔一面牆的閣樓,其餘都為了方便生意改了很多,完全看不出曾經的模樣。
家裡的閣樓,是養父收養他後,隔出來給他做房間的,原先很大一間,現在被一分為二,裝飾也盡顯奢華。
這兩天他都是在一樓打地鋪将就,等家具好後他就搬回閣樓。
這間鋪子,一樓做生意,二樓堆放原材料,他住進閣樓,就沒地方作制作間了。
他便詢問薇妮,得到她不在意他占據後院的答案後,他決定将制作間建在後院。
他拆了房子裡原先的那些華而不實的裝飾,拿了工具,打算對房子做一次徹底的清潔。
出于某種情緒,他不想用魔法,他想親眼、一寸一寸看清房子的變化。
或許這樣,他才能接受歲月變遷帶來的巨大變化,不止是房子,還有他的人生。
這邊的阿紮列爾忙着收拾屋子,那邊的薇妮擺好面包後,迎來了邦妮。
她一進門,就抱怨前天回家時被媽媽抓了個正着,她咬死不承認去了鎮西,最後被禁足了一天。
“我感覺最近我媽心情特别好,平常起碼關我三天,這次隻關了一天,就放我出來了。”邦妮趴在窗邊,回憶着這幾天媽媽的異常。
不知她想到了什麼,嘴裡突然叽裡咕噜地嘟囔着細碎的話,聽也聽不清;手指點着自己的下巴,眼珠轱辘轉。
想着想着,她擡頭,探究地看向屋内靜坐的薇妮。
“聽說斯坦家的阿紮列爾回來了?我二哥說他小時候打遍全鎮無敵手!怎麼樣,他兇嗎?诶,他回來了還租房子給你嗎?面包坊還開嗎?……”
薇妮對于她說的話通常是左耳進右耳出,偶爾點頭回答一句“恩”。
因為曾經她禮貌附和過一次,結果那天邦妮長篇大論滔滔不絕,甚至忘了去找好友瑪蒂!
從那以後,她說話時,薇妮再不搭話,隻是偶爾回應一句“嗯”,但每次邦妮都會興緻勃勃說着,從不在意她的冷淡态度。
這次也是,她一邊說着從哥哥、鎮上傳聞的關于阿紮列爾的事,還好奇地四處打量,“聽說他住在隔壁,他現在在嗎?诶,他打算住在小鎮,以後都不走了嗎?……”
邦妮好像天然對周圍一切抱有好奇心,什麼東西在她眼裡都是新奇的,哪怕是洗褪色的綁帶,對她而言都是那樣新鮮。
她還擁有無與倫比的熱情,很擅長自娛自樂,很多次,薇妮都奇怪,說這麼多話不會累嗎?
可是邦妮仿佛不知疲倦,就算前一天被媽媽罰去做農活,累的飯也吃不下,倒頭就睡,第二天也能活力滿滿來找薇妮說話、找瑪蒂訴苦。
盡管隻有極少數情況,薇妮心情特别好,才會自顧自說些關于女巫的事,她也樂此不彼,每天光顧薇妮的面包坊,生怕錯過哪怕一次薇妮願意同她說話的時刻。
關于魔法和女巫,她有很多疑問,可薇妮從不解答。
她怕回答了邦妮,這個小姑娘會有更多話說;在希爾山脈的三百年,嚴重透支了薇妮對于人的好奇和對話欲。
其實有時她也覺得自己是迷茫的,明明渴望隐居于山林,卻放不下凱瑟琳的面包;明明不喜歡和人相處,卻能容忍邦妮在身邊叽叽喳喳。
但她并不喜歡深究自己的内心,她隻想讓日子就這麼過下去。
不想未來,不問明天;活着做面包,活不了見月神。
哦,還有煉金實驗。
她還是很喜歡煉金實驗的,隻是這種喜歡并不會讓她感到輕松,這隻是她與世界的鍊接,好像做着實驗,她就活在自由的、真實的世界。
邦妮的話語仿佛越來越遙遠,恍惚間,薇妮覺得自己好似來到了月神的海,在湛藍的海底,她看見了美麗的珊瑚,五彩缤紛的魚群,和一個被海藻包裹的人影。
那人黑色的長發飄逸在海水中,看其身形瘦削,她恍然間覺得那是自己。
可她正在旁邊做一個忠實的觀衆呢,怎麼可能被重重包裹呢?
眩暈的下墜感傳來,她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邦妮已經離開,她帶走了剩餘的南瓜派。
薇妮又愣了好久,才慢吞吞起身,收拾滿室的雜亂,然後離開。
阿紮列爾還在隔壁收拾,她路過時掃了一眼,但沒有和他打招呼,直接回了山谷。
漫長的山道蜿蜒,走到半路,薇妮才想起昨夜的進展。
她已經快檢索完自己的材料庫了,若是還不行,就隻能出門找新材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