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三更,居龍殿裡還是燈火通明。暖煙公公進來催了第三回,喻寒依隻是微微擡起眼,看了對方片刻,随後拿起案上的茶盞擲向了對方腳邊。
“再多說一句話,全殿的奴才立刻去掖庭受刑。”
暖煙立刻彎下腰,一個字都不敢再多說,甚至連動彈都不敢一動。
先帝病困,朝堂盡由重臣把持,素來派系分明任人唯親。前日商讨安南水患一事,陛下讓朝臣推舉能用之人,結果堂上吵了兩日,推出來的所謂可用之人,全是各家族親。
朝堂之事一團亂麻,陛下會氣到現在,也在意料之中。
暖煙見喻寒依久未開口,正打算識趣地小步出去,卻聽到對方歎了口氣,道:“算了,殿裡的燈都熄了,留我案上這一盞就好。也夜深了,除去上夜的太監,其他都不必在外頭候着了。”
喻寒依說不清自己到底在氣什麼。千瘡百孔的朝堂不可能一下子就徹底恢複生機,他應該耐心等待鏟除弊病的時機,可卻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脾氣。
明明從前的自己也不是這樣的。那時的儲君仁義賢德,連要該怎麼朝别人發脾氣都學不會。
可哪一個經曆過手足相殘、看着母親帶着怨恨死在面前的人,還能會是從前的自己。
燈火如豆,喻寒依重新拿起朱筆批閱起奏章。
這次水患他派了最喜風月的宣王前去赈災,對方雖然不能做出什麼功業,但至少安南的百姓不會因為他的到來而繼續受苦。
季明歸藏在廊下的角落裡,悄悄用蠱蟲将軟煙羅糊的窗子咬出了一個小口,借着微光隐隐約約看到了燈前的人。
燈下的美人眉頭蹙着,輕咬下唇,一頁頁翻動着手裡的折子,像中原學堂裡苦讀的世家公子。
一國君王,如此良夜,竟也不招幸寵妃紅袖添香,獨自坐在這裡處理政務。
季明歸看得心癢,忍不住聯想喻寒依招幸後妃時會是什麼模樣。這黑金龍袍遮蓋下的身軀,是不是白得像玉器一般?那處會是什麼樣子,也同它主人的面孔一樣精巧誘人嗎?陛下比妃子還要漂亮,會有妃子妒忌自己夫君的容貌嗎?
後妃會不會嫉妒皇帝,季明歸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竟不自覺地開始嫉妒起後妃,嫉妒他們可以被明晃晃地擡上龍床,理所應當地與這人夜赴巫山。
季明歸離開了居龍殿,照着密探所給的簡略地圖,前往了妃嫔住處。
他發誓自己隻是要去尋找聖物,并非是去窺探小皇帝三宮六院到底住了多少美人。
但他走得越深,越懷疑自己是走錯了路。
這裡黑燈瞎火的,乍看和冷宮并無區别,真是小皇帝的後宮?
季明歸拿出地圖反複核實了幾遍,從居龍殿往北,确實是妃嫔的宮殿。
忽然一個驚心動魄的想法閃現在了季明歸腦海邊。他連續去了幾個宮室,每一個都空蕩蕩的,甚至看起來比冷宮還要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