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埋在北郊吧，到底是朕的小叔，朕不忍心看他抛屍荒野。”

季明歸點頭，心說今晚就去堆個假墳意思意思。

喻寒依飲完了手中的茶，将茶盞倒扣，随後漸漸收斂了笑容，一雙眸子緊盯向季明歸。

季明歸渾身發毛，随後聽到喻寒依認真說道：“沈停雲你就帶走吧，帶得越遠越好，永遠不要讓他回來。”

季明歸瞳孔猛縮，警覺地看向喻寒依：“陛下怎麼會知道……”知道沈停雲還沒死？

喻寒依豎起食指，緊貼住了季明歸的唇，把他未能說完的話徹底擋在了口中，随後低聲說：“朕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留他一條命。他畢竟是朕的血親，既然還活着，朕也不想再要了他的命。”

季明歸忽然發現自己似乎根本沒有看透小皇帝。

他原本以為，解了毒蠱後的喻寒依整個人都變得假惺惺，笑裡藏着虛僞，每一句話都是在猜度人心。

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他突然覺得，喻寒依那些同自己、同衛卿澤說過的籠絡人心的話，都像是發自真心的。他似乎是真的看重身邊的每一個人。

可季明歸又不信，一個帝王真的可以做到這樣。

喻寒依沒有繼續挽留季明歸，将月謠喊了進來，讓她把已經放在錦盒裡的聖物交給季明歸。

季明歸打開盒子，确定裡面的的确是朱明教聖物萃金瓶，又重新合上盒子，朝喻寒依下跪謝恩。

拿回了聖物，這一次他是真該走了。

來了一趟京都，拿到了聖物，泡過了美人兒，他不虧。

若說還有什麼遺憾，興許就是，沒能有幸跟美人兒白頭偕老。

但江湖遊子怎麼能去愛君王？偷到的這幾個月，已經是他需要藏上一輩子的回憶。

可季明歸還是有一點點的不甘心。

“寒依，你有沒有對我有過哪怕一瞬間的心動？”殿内并沒有刺眼的陽光，季明歸卻還是眯起了雙眼，似乎眼前人散着光芒一般。

喻寒依愣在了原地。

他想起長堤滿河的花燈，懸在夜空的螢火，南疆垂在天際的一輪明月……想起了很多他這一輩子都可能沒辦法再次親眼看見的東西。

“算了，當我沒問。”季明歸抱着盒子，轉身朝着殿外走去，走到一半的時候背對着喻寒依揮了揮手，“祝陛下萬壽無疆，山河永固。”

望着季明歸遠去的背影，喻寒依眼淚忽然落了下來。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喻寒依低聲唱道。

他終于有了可以折柳相送的朋友。

可他忽然發現，自己似乎根本不是想要和對方做朋友。

“有過的。”喻寒依帶着微笑擦幹了臉上不明緣由的淚水，可是這句話已經沒有人聽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