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說着話，天就漸漸黑了，不遠處隐約傳來樂聲。

季明歸抿唇聽了一會兒，神色逐漸沉了下去。他讓人翻出前些日子和喻寒依一起釀的梅花酒，開了壇子倒給沈停雲，自己拿起酒杯不作聲地飲起來，直到樂曲聲再也聽不到，才忽然開口：“你說，寒依現在是不是在和段淩青洞房花燭？”

沈停雲沒敢開口。他知道看着心愛的人跟旁人在一起是多麼痛苦，因此更清楚此時此刻什麼話都安撫不了季明歸。

“你既然傷心，又何必要把人往陛下那裡推。”

季明歸搖搖頭。他跟自己的那個便宜弟弟沒有什麼感情，但也知道他死了自己的母親會傷心，答應幫他全是為了母親。讓季明歸沒想到的是，自己還什麼都沒開口，就惹惱了小皇帝。

“我聽說陛下挑了畫像，過些日子還會有其他人進宮？”沈停雲問。

提到其他人，季明歸冷笑起來：“那些可賴不得我。所有人都是陛下精挑細選的。這些人進宮，對國事有利，不管我态度如何，陛下總歸是要找到借口把他們接進來。陛下這次不過是借着跟我生氣，順水推舟了而已。”

季明歸說完發現自己竟然眼前一片模糊，反應過來後才發覺是掉了眼淚。

他明明知道喻寒依不會為了自己放棄國事，可真看見喻寒依為了挾制前朝廣納後宮的時候，心裡竟比想象中疼得多。

沈停雲垂眸盯着杯盞裡淡黃色的梅花酒，片刻後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般站起身，把季明歸抱緊在了懷裡。

“沒事，今夜你哭，誰也不會看見。”

陛下納後妃的好日子，若是被人瞧見了帝後在哭，保不齊傳出善妒的名聲。

季明歸沒有身家，坐上這個位置本就群臣反對，若再有不好的名聲出來，少不得又是一場麻煩。從前有陛下護着，季明歸怎麼樣都無所謂，現在陛下有了其他人，季明歸就必須要謹言慎行。

季明歸抓着沈停雲前襟，默默地流下眼淚。

他承認，隻要一想到喻寒依會别人做那些親密的事情，他就嫉妒得發瘋。

可他要求不了喻寒依什麼。小皇帝跟自己是夫妻，自然也跟别人是夫妻。自己跟其他妃嫉其實并沒有什麼兩樣。

季明歸想問沈停雲，當年齊時雨跟越華成親的時候他是怎麼挺過這樣錐心刺骨的疼痛的，可又怕掀了小侍衛的傷疤，終究沒有開口。

“我總在想，自己當初是不是錯了。”季明歸說，“若我不離開秋瑟谷，如今我們興許仍在南疆，還是從前那樣，誰也不必經曆後來的這些事……”

季明歸流着眼淚，話說得也是斷斷續續。沈停雲俯身拍着他的後背，像從前季明歸安慰自己一樣安慰起對方。

“陛下？！”一聲沉重的打擊聲過後，殿外忽然傳來宮人慌張的聲音。

一窗之隔，喻寒依右手握拳，狠狠砸在了窗框上。

坐在蕭梧宮寝殿裡的時候，喻寒依看着燈火下的段淩青，不僅沒有覺得絲毫心動，反而生出了一股厭惡之情。

不是段淩青不好看，隻是他始終不是自己想見的模樣。

喻寒依幾乎是人散後立刻就離開了蕭梧宮，匆匆趕到季明歸這裡。

他原想過來告訴季明歸，既然你想保住段淩青的命，自己就姑且把人留下，等過幾年想辦法把人送走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