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嘉推脫道：“沒事，我就随便逛逛，不進去也行。”

管家道：“在您面前，他沒有秘密。”

說完，從腰間摸下一大串鑰匙圈，找了半天，将一個小巧的黃銅鑰匙插入鎖孔，轉動一圈。

門開了。

厚厚的窗簾遮蔽了陽光，屋内暗沉沉的，什麼也看不清。

管家按下牆邊的開關，驟然亮起的燈光将屋内照得亮亮堂堂。

薛嘉下意識地望過去，然後，呆在原地，像被定住了一樣，邁不動腿。

映入眼簾的，是鋪天蓋地的畫作，每一張的畫面都一模一樣：焦土、血月和烏鴉，線條扭曲，筆觸潦草，隻要看一眼，就感覺會被吸進畫裡。

所有畫挂在兩邊的牆上，從腳底一直到天花闆，足足有四五米高，給人強烈的視覺沖擊力。

空氣中彌漫着嗆人的灰塵，這個房間應該很久沒被使用了。

薛嘉震驚地道：“好多畫……而且，内容都一樣，血色的月亮，和黑色的土地。”

她走近一幅畫，拂去畫上的塵埃，小心翼翼地撫摸着，畫畫的人大概是用了太多顔料，摸上去有不規則的凸起。

明明已經幹涸，可那紅色仍鮮活生動，像是流動的血液。

“是小澈畫的嗎？”薛嘉說道，“他是懷着怎樣的心情，畫下這些畫的？”

沒有人能回答她。

一切疑問，都要等到梵澈回來後，才能得到解答。

薛嘉走在這挂滿畫的房間内，粗略估計，至少有幾百幅畫，内容完全相同。

走着走着，她停了下來，隻見房間盡頭擺着一個畫架，表面蓋着一層白布，不知道底下的畫是什麼樣子。

她本想揭開，又猶豫了。

“還是等他回來後，和他談談吧。”

幾天後。

梵澈早早就發了消息，說今天回家，薛嘉站在城堡外，翹首以盼。

遠遠的，那輛熟悉的黑車駛來。

她站在陽光下，沖他揮手：“小澈，這裡。”

一陣風挾着淡淡的玫瑰香沖進她的懷裡，比飄落的羽毛還輕柔。

梵澈把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聲音悶悶的

“我回來了。”

“歡迎回家。”

書房内。

梵澈娓娓道來：“通過一些方式，我獲得了那個女孩的資料，她是‘鏡面’的養女，名叫安瑜，在泰蘭德開了一家花店，上個月剛剛成年。”

“一開始，安瑜不願意和我走，直到我提到‘鏡面’，他的阿喀琉斯之踵，人盡皆知，留在泰蘭德，隻會成為他的負擔，她終于同意。”

“真是太好了，原本我還想，她要是死活不走，就動用武力手段綁走。”

薛嘉吐槽道：“不要光明正大說這麼可怕的話！”

梵澈接着道：“我把安瑜安置在了首都的安全屋，然後和‘鏡面’取得聯系，很順利就達成了交易，他當我的線人，監視‘銜尾蛇’的一舉一動，幫我安插進去的間諜打掩護，不讓人起疑。”

“而我則替他照顧好安瑜，讓她平安快樂地活下去，事成之後，偷偷接走他，讓他們兩人團聚，從此過上普通人一樣平靜的日子。”

“他真在乎安瑜啊……”薛嘉感慨道，忽然想起那挂滿畫的房間，立刻說道，“對了，小澈，你離開的那段時間，我進到了你的秘密基地，那些畫……都是你畫的嗎？”

梵澈一怔，繼而苦笑道：“你都看到了？那些紅黑色的畫，就像鬼畫符一樣，對吧……”

薛嘉沒有回答，而是說道：“房間的盡頭，有一個蒙着白布的畫架，那底下，也是一模一樣的畫嗎？”

“不是的，那是一副——”

梵澈忽然止住話頭，拉起她的手。

“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兩人來到了那個房間，隻要一擡頭，視野就被漫天的紅黑色的畫填滿，像是黑雲壓頂，讓人無法呼吸。

梵澈垂下眼睫，神色晦暗：“畫這些畫的時候，我剛從‘绶帶鳥’回來，精神狀态很差，果然，腦子裡想着什麼，畫出來的畫就是什麼。”

他取下一幅畫，指尖輕輕摩挲着畫的表面，忽然揚手，将畫撕了個粉碎，扔進垃圾桶裡。

或紅或黑的碎屑，乍看上去像是碎裂的心髒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