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側的發絲被汗水打濕貼在面龐,剩下的散在肩上,有些纏進冷白脖頸上的那個黑色的項圈裡,随着急促的呼吸刷在下颌。
女人記得,這個女生之前挺愛惜自己的頭發。
于是上前擡手輕輕一勾,扯出了那縷受困的金發。
“我餓了。”江須沒有躲開她的手,隻是執拗地說着自己的訴求。
女人沒理,轉身出去了。
又是一天。
江須就一直呆在絢麗奪目但發出刺耳尖叫的玻璃瓶制成的房間裡——至少在她心裡是這樣的。
在這天的最後一秒裡,那個女人又進來了,身後跟着士兵。
他們把她架了出去——因為她現在虛弱到根本無法起身——并問她叫什麼名字。
“江須。”
江須又被放在一個類似全身掃描的長闆上,頭頂處被蓋上銀盔。
“我們知道你的名字,請問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我,墜機。對的,墜機。”
銀盔上閃過一層淺綠色的流光。
江須看不見,隻是安心躺着,手指剮蹭着手铐上那條能切出血絲的光線。
“你确定記不清了嗎?你是聯邦的通緝犯,我們會把你交給他們。”
她的手被機械按住。
“通緝犯?”江須的聲音變得遲疑,“不是,你們可能誤會了。”
“你是逃亡過程中墜機至此的。”
“嗯……抱歉,我有些混亂。”
禮貌的聲音緩緩道:“不用緊張,我們會幫你的,你可以仔細回憶一下你的幼年,放松,畢竟童年都是幸福的。”
江須應聲,聽話地回憶起來。
她所在的長闆依舊被放置在空無一物且亮白的封閉房間裡。
房間由一塊單向玻璃分割成兩塊,另一頭或坐或站着幾位白大褂,看着眼前儀器上顯示的數據,和旁邊大屏。
其中那個最高的男人坐在前面,朝着儀器上伸出的麥說話:“對,就是這樣,你得平靜下來。”
他的聲音透過黑色的儀器,接入無線的銀盔之中,傳達給江須。
後者放緩呼吸,做出指令。
房間那頭的白大褂們,立刻屏住呼吸看向旁邊高飽和揉雜在一起的刺目記憶。
大屏裡的顔色混亂不堪,隻偶爾閃出一秒,是與之截然不同的灰白畫面。
男人等了一會,發現大屏中的記憶又朝着混亂去,便按住儀器上突出光屏中的某個點,向前推。
記憶的彩色往前趕去,最終停在那處灰白。
是個空無一物的房子,主人公應該是泡在水裡。
男人看着看着,眸中閃出精光,他清了清嗓子,讓聲音平緩下去,重新開口:“哦,親愛的,你真的對聯邦做過不好的事嗎?他們看起來在對你不利。”
“他們竟然未經同意用你做實驗……”聲音帶上了點憐憫。
江須眼睛眨了眨,看着面前銀色的材料,房間另一頭中某片屏幕上,那雙黑眸眨着同樣的頻率。
左下角的小屏上就瞳孔細微的放大和縮小做出智能分析。
“我,是的,我想起來了。”
那塊記憶屏幕中又出現了些灰白畫面,僅僅是一些人來人去,男人看得仔細又有些無趣。
畫面說長又短,剛好停在主人公翻出長罐,接入電極片的時候。
像是卡在歌曲的高潮。
房間裡響起江須有些無措的聲音和悶哼:“我看不到了……”
她頭頂的銀盔在半秒後發綠,那位觀察眼睛的白大褂轉過來,打了個手勢。
男人好脾氣的說:“别着急,我們再來一遍。”
江須照做,如此二十一次,結果還是一樣,男人将畫面跳轉,每次卡掉的位置都是那樣,分毫不差。
旁邊的女人上前,輕聲提醒:“她需要休息。”
有人附和:“她的精神力很強,有些行為甚至自己都是控制不住的,這段記憶可能被她潛意識裡保護起來了。”
“意思是,我們要讓她恢複正常嗎?這怎麼可能。”
小桌被敲了敲,男人靠近話筒:“江須?”
“嗯?”
“你看不到那些,能說出來嗎?”
江須猶豫了一下:“可以,但是,我說不清楚那都是些什麼,我的記憶力不知道那些怎麼讀。”
“沒關系,你可以先養好身體。”
“我可以喝水嗎?”
“當然沒問題。”
“之後我們會帶你去看你記憶裡的東西,”男人說,接着又補充,“聯邦害了很多像你這樣的孩子,你的記憶裡有幫助他們的東西,你可以幫他們的,對嗎?”
應該是一句話太長,江須頓了下,才回答:“對的。”
“乖孩子,我們可以去吃飽肚子,睡個好覺。”
“好的。”
銀盔一直閃着綠光,屏幕中的大眼睛彎着,昭示着能進食的愉悅。
白大褂看着這雙眼睛,也不禁微笑,互相調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