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餓了。

榮骨從遠處跑來，看到幾乎在污血中被浸透的兩人，他充斥着劫後餘生的慶幸，剛想開口，卻對上了儉舟冰冷的眼睛。

那雙黑沉沉的眼裡什麼都沒有，照不出光，隻有無窮無盡的深淵，看久了似乎會不由自主的被吞噬。

榮骨渾身發涼，幾人誰也沒說話，就這樣詭異的安靜了幾十秒，直到靠在一旁的蘭因開口，帶着一絲淺淡的笑意：

“儉舟，我們回去嗎？”

“……”

“儉舟？”

榮骨瞅着儉舟不太對勁，打算把儉舟半哄半騙弄去超市。

剛走上前，儉舟就往後退，一副相當抗拒的模樣。

這位一級保護動物似乎不是很清醒。

儉舟丢掉了手中的槍，往前走了幾步，又把槍撿回來。反複幾遍過後，他從腰間抽出了一柄匕首，閉了閉眼。

不能再想下去了。

幸存者還在等他，必須清醒。

榮骨納悶的看着儉舟，剛剛一番激戰消耗體力太大，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儉舟為什麼要在這時候把刀拿出來。

然後他就看見這位保護動物，首席科學家拿着刀在空中比劃兩下，對準自己另外一隻完好的手臂。

“！”

榮骨一聲“卧槽”還沒說出口，踉跄幾步準備上前奪刀。卻看見儉舟動手劃下去之前，手腕及時被一旁的蘭因拉住。

蘭因看着虛弱，但力氣不小，一時間儉舟無法掙脫，動彈不得。

“放開。”蘭因的語氣很溫柔，但他的動作卻沒有，牢牢抓着儉舟的手腕，不允許他有任何動作。

儉舟恍然間感覺自己似乎被什麼柔韌的，無骨的東西纏上，它們圈在他的手腕上，一層又一層。但回過神再看的時候，隻看見蘭因那雙染了血的白手套。

“儉舟，别傷到自己。”蘭因說，“把刀給我。”

儉舟轉過頭看他，或許是光線的緣故，他之前一直沒發現蘭因的眼睛——那雙深藍色的眼睛相當獨特，如同靜谧無光的深海，裡面似有細小的魚群遊動。

……很熟悉，他在哪見過。

靜谧的僵持中，儉舟似有松動，握着刀柄的手也有些放松。趁着他走神的片刻，蘭因迅速将刀從儉舟手中抽出，扔到一旁。

還沒等榮骨松一口氣，就看見那邊的蘭因似乎是再也支撐不住體力消耗，身體一軟，倒在地上。

圍觀了全程的榮骨：“……”

他現在的心情仿佛坐過山車，直沖雲霄然後摔進馬裡納海溝。

從剛剛儉舟拿刀開始，他就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儉舟想做什麼，但是已經晚了，還好旁邊有教授在。結果蘭因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大起大落，榮骨覺得自己離進ICU也不遠了。

更何況，蘭因在摔下去的時候，渾身的傷口也同樣裂開，汩汩鮮血不要錢似的往外流，似乎怎麼也止不住。

“我我……我去拿藥！”

榮骨原地蹦了起來，往超市跑了一半才想起超市壓根沒藥。

最後還是儉舟拿出了按壓闆和繃帶，幫蘭因按壓止血。

榮骨在一旁看的心驚肉跳，這包紮手法相當高效粗暴，唯一的缺點就是會痛的死去活來。但還好病人情緒穩定，暈過去之後沒發表任何意見。

“我來背着他回去……”

儉舟：“我來吧。”

榮骨在前邊引路，儉舟背起生死未蔔的蘭因，對方看着纖細，卻比儉舟高半個頭，骨架也比他大不少，兩隻手無力的垂在身前。明明蘭因才是昏過去的那個，儉舟卻有種落入了他人懷抱的錯覺。

不知是不是失血的緣故，蘭因的體溫偏低，呼吸都泛着涼氣，頭歪着擱在儉舟肩膀上，嘴唇正好觸碰到他的脖頸。

有點……癢。

被摧殘過的地面坑坑窪窪，儉舟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被背着的人也随着晃動，柔軟的嘴唇有次甚至觸碰到了他的耳尖。

儉舟不自覺的抖了下，他腦海中忽然閃過一些古怪的畫面。有人從背後抱住他，把他圈在懷裡，咬着他的耳尖訴說那些甜言蜜語。

但是這不應該，儉舟從未有過男朋友。從出生到現在，和他建立起深厚關系的人同樣屈指可數。沒人認為比絕對零度還冷的首席會談戀愛，幾率比世界末日還低——好吧，現在真的世界末日了。

他們一行人終于回到超市。儉舟把背上的人放到一旁，超市内分出了幾塊不同的區域，整理的還算井井有條。幸存者老老小小幾十雙眼睛打量着儉舟，茫然或恐懼的目光中，掩藏着一絲希冀。

榮骨高聲喊道：“把那個角落收拾出來，兩張床鋪的位置，留給重傷患者動手術！”

“各位，我們的救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