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憶安立刻辯解:“我沒有。”
她看着陳明,心髒砰砰直跳,背上的傷口明明已經好了,可是在看到他表情的那一刻,仿佛又疼了起來,過往的記憶像是一把鹽,火辣辣地灼燒着她的背部。
但是,江憶安仍然維持着表面的鎮定,不肯退一步,她一字一句道:“我在路上撿的,一輛婚車上扔下來的,見我是孩子,圖個彩頭。”
陳明瞟了一眼她微微顫抖的身體,顯然長教訓了,也量她不敢再偷錢,于是半信半疑道:“誰家這麼有錢,這糖一看就很貴。”
江憶安沒有回答,隻是保持沉默,聽陳明的語氣,知道這一關暫時過了。
隻是,她的視線有意無意地盯着那顆糖,在來的路上她一遍遍用手摩挲着不透明的塑料糖紙,無數次幻想它是什麼味道,因為上面是英文,她看不懂,隻知道是一顆硬質糖果。
雖然沒來得及嘗,可僅僅是糖紙發出的聲音都讓她感覺異常好聽。
“看什麼看!”陳明沾滿泥土的手捏着那顆糖,在江憶安不甘的注視下,最終放進了口袋。
陳明最煩她露出這樣的眼神,又忍不住罵了一句:“反了你了,滾去幹活。”
說完後,他便自顧自走了。
最終,江憶安沒有吃到那顆期待已久的糖,陳明留給了她弟弟陳俊傑。
……
下午太陽西斜,整個瓦罐村像是處在一副昏黃的油畫之中,從地裡扛着鋤頭回來的人正往家裡趕,挨家挨戶開始燒火做飯,結束一天辛苦的勞作。
路邊偶爾溜過幾隻野貓,見到人後,警惕地俯着身子逃走,往陰涼處鑽去。
許一終于把房間打掃幹淨,臨時在門上加了一塊窗簾,洗完澡後,她換了黑色的短褲和一件白色吊帶,瑩白的皮膚露在外面,手臂像一節節白藕,被傍晚的微風親吻着,風一吹,全身毛孔都已經舒展開。
雖然折騰了一天,但是傍晚的風太過溫柔,站在院子裡不過一會,已經将身體裡的疲憊沖淡許多。
她拿着盆在宿舍前開敞的院子裡接水洗衣服,其他老師已經吃完晚飯回來,互相打過招呼後,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女孩蹲在旁邊好奇地看着她,雙手托腮,表情異常認真。
許一沒有擡頭,過了一會,見對方沒再有任何動靜,才忍不住道:“為什麼一直看着我。”
女孩見她終于對自己說話,朝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心直口快道:“你洗衣服的樣子很好看呀,賞心悅目,像一幅會動的寫實畫。”
突如其來的話讓許一一愣,她這才擡起頭去看一直蹲在旁邊的人。
女孩穿着最簡單的短袖長褲,身前繡着一個可愛的卡通人物,不過白色T恤袖子用蕾絲包邊,讓整件衣服都上升了一個度。
女孩長着一張娃娃臉,紮着軟糯的丸子頭,皮膚又粉又白,傍晚的夕陽輕柔地打在她的側臉上,像是即将成熟的水密桃,連皮膚上細小的絨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許一看得有些失神,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女孩。
“你也是新來的老師吧,”女孩笑着說,“我叫楊夢回,就讀于延桐學院,今年21歲。”
楊夢回的聲音和她的人一樣,像一顆甜甜的小蜜柚,見到人總是燦爛地笑着,表現出自己最大的誠意。
許一見楊夢回如此爽快,也沒有藏着掖着,主動介紹:“許一,畢業于梅江師範大學,今年22歲。”
“梅江?”楊夢回像是發現什麼稀奇的東西,瞪大眼睛突然靠近她,“你來自梅江啊,怪不得覺得你的長相很南方,皮膚又白又嫩,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楊夢回對梅江這座城市非常感興趣,本來想着畢業的時候和舍友一起去南方旅遊,現在遇到一位梅江本地人,這個話題迅速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許一在梅江生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聽到從别人口中談自己的家鄉,心中也覺得有趣,便多聊了幾句。
不過,兩人并沒有寒暄太久,太陽即将落山,天空已經變成了深藍色,楊夢回見許一還有一堆衣服要洗,沒有多作打擾,反正以後還有時間,便站起來同她告别。
……
楊夢回走後,許一很快洗完衣服,準備去小賣部買一些生活用品。
她住的宿舍和村裡唯一的小賣部隔着一條街的距離,期間要經過好幾戶人家。
或許是天色已晚,來到小賣部的時候,裡面很安靜,大門開敞,挂着不知多久沒洗的透明簾子,收銀台上一架小風扇正對着老闆嘎吱嘎吱吹着。
老闆一隻手拿着蒲扇,百無聊賴地在一旁搖晃,吹出的風似有若無,起不到什麼作用。
聽到外面有人進來,老闆懶洋洋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細白的腿,随即,他猛地擡起頭,視線往上移去。
眼前的女孩鵝蛋臉,瓷白的皮膚,黑發如瀑散落在肩頭,清清冷冷的面容,不知道是不是洗過澡的緣故,眉眼看上去格外溫柔,但眼底的疏離卻又拒人于千裡之外。
隻是,女孩走進來後,一個眼神都沒給他,而是直接朝着貨架走去。
老闆從座位上站起來,偏頭看着隐沒在貨架後面的倩影,仿佛人故意躲着他,隻能看到一根白色帶子在那裡晃啊晃,心裡越發抓心撓肝。
許一察覺到了老闆的目光,她躲起來避開那直白的視線,但附近隻有這一家小賣部,她也隻能忍着。
從梅江到慶陽幾千裡的距離,她隻帶了一些必需品,快遞還在路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到,今天聽校長說快遞送不到村裡,還要自己去縣裡拿,于是她便放棄在網上購買洗漱用品。
離開超市的時候,老闆一邊掃碼一邊笑嘻嘻地問她:“買這麼多東西啊,拿得了嗎?”
許一說:“可以。”
說完她調出二維碼等待付錢,禮貌地拒絕着老闆試探的話。
老闆被她冷淡的态度潑了一盆冷水,他典型屬于有賊心沒賊膽,但也沒洩氣,店裡好不容易來一次大單,最後還是熱情地給許一裝了兩大袋。
……
回到宿舍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許一站在馬路上盯着不遠處一戶大門口,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感覺那裡站着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