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信息系統是一個具有雙重偶然性(double contingency)的系統。雙重偶然性是指傳播的雙方都存在着不确定性,因此,通過傳播作出的選擇有受到拒絕的可能性。——尼克拉斯·盧曼
愛丁堡,多雲,6-19°C。
經過一連數日的陰雨天氣,天空久違的見了點晴。
街角的咖啡店一時間人滿為患,灰黑色石磚壘成綿延建築,就連室外的鐵栅欄旁也三三兩兩地坐着不少行人。
這條街後邊就是當地最頂尖的學府,也因此這家店的客人以學生為主。
咖啡店的二樓今天不對外開放。
有人早早就預定了場地使用權,除了室内空間外還延伸出一截露台,上面擺了幾張零散的桌子,均有人落座。
其中最為顯眼的是最靠東的一張。
倒不是因為裝飾如何,而是坐在那兒的女士實在出衆,路來路往的人不免要擡頭打量幾眼。
偶爾會有人朝她打招呼,一聲“Meng”便能引起她的注意。
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字後,她總會下意識地用白淨纖細的右手撫過散在臉邊的碎發,腕上挂着的朱砂石會随着動作落在小臂一半的位置,紅白交映。
然後将視線由電腦屏幕移動至聲源處,用她如墨漆染的眼辨認幾秒微微颔首回應一句。
沒有人關心她回了句什麼。
大家都流連于她的一舉一動,尤其是在總是雲霧低垂的這片天空下。
沈棠溪在預定時間的前十分鐘到場。
和同學們打完照呼後便看到孟慈一個人坐在室外的桌子上敲打鍵盤。
四周的目光幾乎以她為圓心而流轉,偏偏她一概視而不見。
本來就少得可憐的陽光再次被擋住。
孟慈停下于鍵盤上翻飛的手指,擡頭看到沈棠溪,語氣中似有幾分親昵:“回來了?昨晚一直下雨,還怕你航班會延誤。”
沈棠溪笑着說确實延誤了,但是也就一個小時,不耽誤什麼事。
她說到一半像是想起什麼,從限量的手提袋裡把從國内帶來的糖盒拿出來放到孟慈面前,用剛做的滿鑽美甲往前推了幾寸。
孟慈正在給自己的小論文結尾,沒注意看,“什麼啊?”
“喜糖,我訂婚了。”沈棠溪歎了一口氣。
抱怨自己的父母逼的緊,根本沒征求自己的意見。
她一邊給孟慈展示自己的訂婚禮,一邊說她們這種人壓力都在暗處。
孟慈看到沈棠溪這幅煞有其事的模樣勾唇笑了一下。
她來留學的時候在課堂遇到的第一個中國人就是沈棠溪。
後來發現兩個人分在一個學習小組,關系逐漸拉近。
相處期間倒也能多少猜出沈棠溪的家世背景,穿金戴銀含着玉吊墜出生的人能有什麼壓力。
孟慈終于停止打字,她伸手探過糖盒,目光落在沈棠溪手腕上的那支翡翠手镯上,通透澄淨的玻璃種,光打上去像是一汪清泉,她公式化地提問:“人怎麼樣?”
沈棠溪思考了幾秒:“還可以吧,飯桌上見了一面。”
“感情可以培養。”孟慈挑着不出錯的話回複,畢竟世事難料,誰知道沈棠溪會不會和她未婚夫日久生情。
“可以培養?”沈棠溪拿過孟慈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小口,猛得皺眉,“你怎麼老喝這麼苦的?”
孟慈把一旁自己沒吃幾口的華夫餅往沈棠溪面前推,又取了一隻新的小叉子遞過去。
沈棠溪接過來挖了幾口,緊皺的眉頭才舒展。
然後繼續反駁:“我看你旁邊的男孩子也不少呀,要臉有臉,要錢有錢,還每天圍着你打轉,你怎麼不盡早培養一個?”
“不喜歡。”孟慈提前定好的鬧鈴提醒響了,她把電腦關機收回包裡。
沈棠溪看着眉眼如畫的孟慈可惜道:“可惜了我是個女的,不然把你娶回家剛好。”
“那還真是可惜了。”孟慈把喜糖也收到包裡,她一會兒還有中文節課要去當助教。
餘光掃到了孟慈包裡的教科書,沈棠溪問:“還在當助教啊?”
“嗯,答應白老師一直到這學期結束,一會兒我就先走了。”
“不是我說,你不缺錢也不缺腦子,幹嘛非要幹這種費力不讨好的活兒,明年看着就要畢業了,你應該多空出點時間和我們出去溜達溜達,等回了國哪還有這麼多時間出來玩,順便再談幾個男朋友,我看前段時候追你那個學長就挺不錯,他家和我家有不少業務往來,我給你打聽過了,人品沒得挑……哎!你别走啊孟慈……”
聽到多談幾個男朋友的時候,孟慈就已經站起身拎着包離開了座位,期間還不忘把小費壓在桌面。
孟慈和場上衆人大緻打了招呼後便沿着樓梯離開。
返校的路上碰到同學,孟慈不可避免地被絆住腳聊了幾句。
一來二去的進教室時距離上課隻剩五分鐘了,還好白清來得早。
今天的課程安排是随堂測驗,學生們已經隔位就座。
孟慈走到講台跟前和白清說抱歉,把自己的包随手扔在一邊的木地闆上,着手清點試卷。
白清則一副不必驚慌的模樣,指着教室裡的電子表說還有時間,同時從講台下拿着一個紙袋放到孟慈面前。
孟慈點完試卷數量才有時間翻看紙袋裡的東西,問道:“這是?”
白清笑着說:“我老婆做的牛肉醬,肯定比你家的阿姨做的好,你拿回去試試,好吃再給你帶。”
“謝謝老師。”孟慈把紙袋收到自己身邊,心裡盤算着下次的回禮要用什麼才合适。
考試期間白清接到院長的電話,說是要和他商量一下增開課堂、新招教師的事,白清安頓了孟慈一番後便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