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燈已經關了幾個小時,趙珏卻躺在沙發上不停地滾動,漆黑的客廳裡忽然出現兩隻發亮的燈泡,緊閉的卧室門被悄悄打開一道口子,一道黑影自縫隙中竄出來。
趙珏化作人形推開大門,同樓道中橙色的燈光一同到來的是冬夜的冷氣。
趙珏靠在門上又順着門緩緩坐下去,寒氣撲面,身體裡的燥熱好像才稍稍緩解一些。
在回憶那時的悄悄話後,塵封許久的記憶如春日嫩芽破土而出。
過往如此清晰以至于趙珏能清晰地看見蔥綠茂盛的香樟樹,熾熱的陽光下是青春年少的他們,萬物都蒙上陽光的色調,那麼清楚、溫暖。
無論走到哪裡都能聞見空氣裡浮動着桂花的香味,學校的操場上、陰涼的石階上、梅園的長椅上,處處都是清甜的香味。太陽西移,記憶又浮上一層碎金,地點已換了無數次,但每次她都能看見兩個人臉上的笑意。
明明是當事人,現在趙珏卻像一個觀賞者隔着厚厚一層玻璃觀賞曾經的故事。
明明當初感情很好的兩個人怎麼就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想到這裡,臉頰不覺濕潤,趙珏伸手一摸,幾滴淚珠還站在手指上。
所有的過往皆消散隻有她一個人坐在冰涼的地闆上回憶往昔。
長長的過道上空無一人,淩晨兩點,即便是臨海大多人也都進入夢鄉。
趙珏忽然低頭埋進曲起的腿中,彎着的脊背不住地顫抖,雙手沾上越來越多的水珠。
叮——
電梯門在此時開了,李奇陽剛走出電梯才反應過來這不是他住的樓層,來李美君家蹭飯蹭地多了都搞不清自己住哪了。
這個點的走道本來不該有聲響的,李奇陽剛按開電梯門恍惚間好像聽見走道裡傳來抽泣的聲音。
人都是好奇的生物。
李奇陽一手按着雙肩包悄悄循聲望去,一個穿着綠色羽絨服的短發女生蹲在謝臨家門前哭。
安靜的環境下哭聲被無限放大。
李奇陽又走近幾步,影子被投射在趙珏身前,她緩緩擡頭同李奇陽打了個照面。
尖銳的爆鳴聲在走道裡炸開。
“你誰啊!”
“你幹嘛!”
兩人都尖叫着聽不清對方的話。
有些熟悉的面孔同跨年夜那晚電梯裡的可疑人物重合,李奇陽漸漸鎮定下來,一本正經地看着趙珏,“是你啊。我還記得你,當時你說你是十五樓的,十五樓的人我都知道,沒你這個人。”
“是不是小偷?”李奇陽說着準備拿手機報警。
趙珏有些慌亂,“你你你你你别!”說着沖上前按住李奇陽的手機,“你别!”
李奇陽擡眼看她,“哼,現在知道慌了。”手機的按鍵聲響起,那三個數字按起來可快了。
“我我我我是謝臨的女朋友!”說完後趙珏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女朋友?”李奇陽關掉手機上下打量趙珏,“就他那個樣的人還能找到女朋友?”
“天天一副所有人都跟欠他幾百萬一樣的表情還能找到女朋友?”李奇陽疑道。
趙珏不敢收回手,怕手一收李奇陽就繼續報警隻能繼續撒謊,“嗯,我們最近發生了點問題就吵了一架......”
“吵架就把女朋友關在外面啊?太不是東西了!”李奇陽罵道,“看着人模人樣的幹這種事,還不分留着過年呢?”
趙珏抿着嘴聽李奇陽痛罵一通心裡忽然有些對不起謝臨,但沒辦法,要怪就怪李奇陽吧,沒事管什麼閑事。
趙珏也沒心思哭了隻盼着李奇陽能快點離開,就在她以為對方終于要走的時候又聽李奇陽問一句:“你真是他女朋友?”
趙珏咬着牙應了一聲。
李奇陽沒辦法隻能将信将疑地離開,電梯門合上之前還探頭看了眼趙珏。
終于把那個多事精送走,趙珏回去洗了把臉。剛剛哭過,眼角通紅,幹涸的淚珠使得臉也拔幹。
她望向鏡子裡的自己,26歲的年紀,早已不再是當年十八九歲的學生了。
雖然在謝臨家裡體驗了幾個月的貓生,但雙眼中依然是遮不住的疲态,生活的重擔依然壓得她喘不過氣。
學校就是一個巨大的烏托邦,等畢業後社會的妖魔鬼怪才顯露真面目,殘忍地從她身上扯下骨肉。皮肉和鮮血流了一地她也沒空喊疼。
水流繼續流着,趙珏捧了把水澆在臉上又用濕漉漉的雙手拍拍臉頰留下幾道紅印,“别想了。”
“今天晚上也是夠多愁善感的想起這麼多事。”趙珏擰上水龍頭轉身走進另一個烏托邦。
——
趙珏是被急促的敲門聲吵醒的,她睡眼惺忪地看着去開門的謝臨心想:“這麼吵,又是鄭南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