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瞌睡送枕頭,真是想什麼來什麼,眼下找不到什麼别的法子,不如就順勢而為吧。
甯雲章今年二十三了,他出身寒門,一邊養活自己一邊讀書考學,這些年來過得十分不容易,因這些過往,他為人謙和有禮,進退有度。
面對虞甯也是如此,他拖到了這個年歲才與姑娘家相看,尚有些緊張,但也不怯場。
幾句話下來,霍氏對這個後生更加滿意,覺得甯雲章當真是入贅的好人選,而且如此溫和的性子,知禮守禮,他就算不喜歡小寶,也會對小寶好。
選人當以品行為重。
有周家夫人在中間牽線圓說,這次相看順利極了,虞甯對甯雲章很滿意,甯雲章面對虞甯溫和有禮,也是合了眼緣的,兩位長輩這便約好以後多多交往,加深了解。
兩方準備分開,霍氏要帶着虞甯去拜見太後娘娘,然而就在這時,聖駕緩緩往這邊來,正好撞上。
隻要不是非常正式的場合,遇見聖駕都不用行跪拜大禮,隻需彎腰見禮即可。
霍氏拉着虞甯彎腰行禮,沒看見女兒煞白的臉。
衆人紛紛行禮,為聖駕讓路。
誰知那銮駕就在他們面前停下。
“諸位無需多禮。”
“謝陛下。”
衆人起身,唯獨虞甯還在情況之外,保持着動作沒動。
霍氏覺得女兒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見一國之君,緊張在所難免,她見虞甯僵着身子行禮,連忙拉了一把,低聲耳語,“皇帝不吃人,甯兒快起來。”
虞甯起身了,但依舊低着頭,不敢擡頭看。
她雙手緊緊攥在一起,已然絕望了。
不過二十步的距離,沈拓必然将她這臉看得清清楚楚。
深幽的目光掃過,虞甯毛骨悚然,認命地深呼口氣,緩緩擡頭看望去。
但……帝王的目光并未落在她身上,隻是輕輕掃過,連半刻停留也沒有。
清冷又低沉的聲音從銮駕上傳出,“探花郎既然未出宮,不如來紫宸殿,與朕對弈幾局。”
“臣遵旨。”甯雲亭神色平靜地應下,他是天子親手提拔的,與天子還算熟悉,對弈幾盤是有過的事情。
甯雲亭跟上聖駕,一起走了。
虞甯愣愣地望着銮駕上那人,直到聖駕消失在眼前的長道上,她緊繃的心才漸漸松了下來。
是不是她自己吓自己,把事情想糟糕了。
時過境遷,貴人多忘事,也許沈拓早就把她忘了也未可知,而且她變化很大,氣質如脫胎換骨,與五年前那個遊蕩山野的虞甯早就不是一個人了。
世間相似之人何其多,永甯侯府派去探查她身世的人沒有查到她當山匪的過往,五年前的事隻有她知道,整個京都,沒人知道她做過山匪……
去往祥雲宮的路上,虞甯一直都在神遊,直到霍氏出聲提醒,“甯兒,這便是太後娘娘居住的祥雲宮了,一會見了太後娘娘不用太緊張,都是一家人,太生分了反而不好。”
虞甯收斂紛雜淩亂的思緒,認真地點了點頭,與霍氏一起踏入祥雲宮。
她們進入正殿時,謝太後就坐在殿中的平塌上。
方才在宮宴上,謝太後穿着金繡輝煌的宮裝,頭戴九尾彩鳳樣式的鳳冠,氣度華貴,讓人不敢直視,如今卻換了一身柔藍色常服,頭上隻有幾根白玉簪子,面帶淺笑,溫柔可親。
謝太後閨名越蘭,是先帝的繼後,她沒有親生子女,當今天子和華陽長公主都是她記在名下的養子養女。
“這便是神悅吧,來,到姑母身邊來。”
小侄女是五歲時丢失的,此前謝太後還常常将侄女帶宮來養着,是以她見了虞甯,亦如永甯侯府的長輩一般慈祥柔和。
“去吧。”霍氏推了虞甯一把。
“臣女謝神悅,拜見太後娘娘。”
謝太後扶起侄女,牽着虞甯的手坐下,“我見你母親信裡說,神悅還有一個名字叫虞甯,我方才想着,若是見了你,要記得稱呼你甯兒呢。”
“是虞甯,也是謝神悅,臣女以為太後娘娘習慣稱呼神悅這個名,便改了自稱。”
其實是虞甯不想讓太後娘娘在宮中提起虞甯這個名字,萬一哪天被沈拓聽見了,她豈不是早死早超生了。
“神悅懂事,那姑母以後就喚你阿悅吧,你也不用拘謹,直接叫姑母就是了。”
虞甯笑着點頭,“好。”
三人在殿中說話,謝太後拉着虞甯問這些年在外面發生的事情,虞甯不敢說真話,半真半假開始編瞎話。
到了晚膳時分,謝太後留母女倆用膳,說是用膳後差人護送她們回去。
祥雲宮向來安靜,今日來了霍氏母女,有了點熱鬧氣息,偏偏巧了,那一年到頭來祥雲宮次數屈指可數的人也來了。
“陛下今日得空,駕臨祥雲宮,當真讓哀家這宮殿蓬荜生輝。”
“給母後請安,當是子女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