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别跟她一個瘋婆子計較了。你說她一天到晚瘋瘋癫癫的,哪能聽懂村長的話呀!”
“瘋婆子,别搗亂了,現在不是你胡鬧的時候!”
“好了好了,還有誰家丢了人?”村長打斷了人群對瘋女人的指責,繼續拿着大喇叭喊,“尤其是自己家娃娃,有沒有少了娃娃的?”
“那就是我女,是我女!”瘋女人扯住村長的袖子,眼淚把臉上的灰痕沖刷成了泥。
村長深深歎了口氣,見實在沒人回應,隻得勸她,“你女早就不在了,人都已經入土為安了,你莫要再鬧了。”
瘋婆子怔怔看向村長,問,“我女怎麼死的?我女是被他們欺負死的!”
“說什麼呢!”幾個中年男人七嘴八舌打斷了瘋女人的話,“瘋子的女兒也是瘋子,她明明是自己失足掉下水裡淹死的!”
“你放屁!”
女人撿起石頭往人堆裡砸,村長一攔,反而成了被誤傷的那個。場面亂作一團,村支書趕緊出來維持秩序:
“莫要鬧了!屋頭都沒得事了是吧?”
嘈雜聲小了點,村支書繼續道,“家裡要是沒丢人就趕緊回去吧,過兩天過年了,事情還沒幹完呢都來湊熱鬧!這兩天别往浴場走了,等弄好了再來,都散了散了吧!”
瘋女人盯着村長額角的傷,有些不知所措,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村支書剛要發火,卻被村長攔下了:
“她也是個可憐人,讓她回去吧。我這小傷,扒個創口貼就好了。”
村支書眨了眨眼睛,還是讓瘋女人走了。
李嫂的丈夫和村支書一樣不明所以,他問妻子瘋女人的來路,卻聽見妻子深深歎了口氣。
瘋女人叫周敏,在李嫂的印象裡,她起初并不是這副瘋瘋癫癫的模樣。相反,李嫂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是個溫柔漂亮又時尚的年輕姑娘。隻是她不太愛笑,見到誰都不愛笑。
“她和我們村子裡的人不一樣,我媽說她念過書,說她有文化,不是村裡的人。她以前雖然不愛說話,但人還是蠻好的,經常給我留吃的。”
李嫂回憶起周敏最早的模樣,甚是懷念。她也忘了瘋女人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瘋瘋癫癫的,她隻記得她的肚子大了又平,平了又大,在自己上初中的時候,周敏的精神就不大好了。
最後一次見周敏是李嫂出嫁的時候,她看見她的肚子又聳了起來,那時候她的年紀已經和自己母親一樣大了。李嫂跟母親說起這件事,母親卻隻讓她少管閑事。
“我聽說她又生了個女娃娃,但那個女娃娃沒有幾歲就淹死了。真是苦命人喲!”
李嫂說這話時,村支書也在一旁聽着。他歪了歪頭看向村長,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這個周敏,不會是被拐來的吧?”
“你莫胡說!”村長回答他,“人家是明媒正娶娶過來的!就是命不好,嫁過來沒兩年,她男人一家子就被人殺掉了。那天她剛好在鎮上趕集,所以才躲過一劫。”
“那她後面的孩子是誰的?她改嫁了?”村支書畢竟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年輕人,對這種事也有一定的敏感度。
果然,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村長不吭聲了。一旁的老孫頭和老李頭也不吭聲了。李嫂對上村支書那雙眼睛,又低下頭把目光挪到别處去了。
“我明白了,那也就是說,她沒改嫁,是有人強迫她…”
“小楚,你不明白。”村長再一次打斷年輕人的話,“在我們這種村子裡,這樣的事很常見。你也不能說這是強迫,她嫁過來了,就得入鄉随俗……”
“她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個任人擺弄的商品!”支書有些惱怒,“什麼叫入鄉随俗?這是封建糟粕,是犯罪,是……”
“您好,請問哪位報的警?”
話沒說完,警車已經停在了浴場門口。
“我報的警,你們這邊請。”
村支書瞥了一眼村長,還是先辦正事,帶着兩個警察走進監控室,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兩個警察看過監控,同樣皺起了眉。他們問了老孫頭幾個問題以後又打電話叫了增援,李嫂聽他們的意思,似乎是要對湯池進行打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