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沒什麼破綻。蕭澄站起身,捂着腦袋質問那同學為何不依不饒。兩邊人當即火氣相撞,被路過的教導主任和幾位來校采訪的記者撞了正着。
在記者面前發生此類事件,教導主任氣得不行,聲稱要追究到底。那個被打的同學又慌又急,一個勁兒地大喊“我真的什麼都沒幹”“不是我先打蕭澄的”,可事實擺在眼前,再如何辯駁也被當是借口。
當時蕭澄自稱需要先到醫務室檢查休息,其餘人則跟着老師到辦公室等待詢問和處理。
眼下,蕭澄從第三視角看到了曾經沒看到過的場景,少年唐思安與蕭澄的對話也與八年前他經曆的全然相同,一切都可以證明,他回到了剛上高二不久的時間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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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一周下來,搶占籃球場的問題如蕭澄所料的那般處理完畢。蕭澄全程目睹,不禁感慨當時還是搞得複雜了些,換做現在的自己,必然能使出更迅速、狠戾的法子。
在此期間,他适應了目前的情形,摸清了許些規律。大概是有身份關聯存在,他無法離少年蕭澄太遠,也不能完全融入他的身體裡。孤單的遊魂找不到回家的路,所幸唐思安常出現在身邊,還不至于太無聊。
也正是這個機會,蕭澄發現了許多從前沒能抓住的細節——
譬如遊泳課上唐思安對蕭澄說不喜歡遊泳池水的氣味,因而能不下水就絕不同蕭澄下去,一下課就快步到最裡面的沖洗間。蕭澄一直信以為真,以為唐思安對消毒水氣味敏感,如今光明正大跟進去看了,他才意識到唐思安真正敏感的才不是鼻子。
再譬如衆人起哄班上某對兒偷偷交往的情侶有不同尋常的情愫時,唐思安一言不發,接完水站在教室後面安靜地看他們說笑打鬧。唐思安的目光有那麼一下重重停頓在了少年蕭澄的背影上,不知道在想什麼,嘴角短暫地揚了揚,回到座位上卻完整地斂起所有喜歡。
結合在醫務室看到的那隻伸過去又迅速收回的手,蕭澄逐漸對唐思安多年的暗戀有了愈發深的實感。
此前在酒吧,唐思安說喜歡他,愛他,暗戀他了多年,可是愛常常化為一種感覺,一種不可描述的情緒,被愛者能夠感知的程度到底有限,聽到看到再多也達不到愛者想表達的全部。
現下,陳舊而新鮮的細節碎片一點點拼湊到一起,蕭澄切實覺得自己離那份“全部”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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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澄開始一邊想方設法回到正确時間的時間,一邊仔細觀察少年唐思安,收集那些以往自己看不見以及不小心忽略了的愛意。二者并行的結果中夾雜着痛苦,好在他适應能力極佳,沒多久便可以自行消化。
直到看見少年蕭澄拿到那張數學競賽個人賽的準考證,聯想到即将發生的有關唐思安注冊賬号的後續,他的心跳又驟然加快,好半天都平穩不下來。
蕭澄曾跟唐思安聊過重來一次的話題,他那會兒答應唐思安,如果能重來,不會再逼着唐思安去找他,而是要自個兒努力去探尋秘密。
上天真的給了他一次重來的機會,卻沒收了他改變的權利。似玩笑,似懲罰,偏要一切事實按照原先軌迹發展,讓他看着唐思安如何一步步被感情挾持。
蕭澄無奈至極,跟着少年時期的自己回家的途中,一刻也無法安心。
怎能安心?一想到日後自己會不斷逼問唐思安要個理由,唐思安為了找回賬号密碼要嘗試四千多次答案,在他面前哭着舍棄友情說想好好活下去,他的心髒就跟被猛烈擠壓似的,直喘不過氣。
尤其當晚蕭澄還眼睜睜看着少年蕭澄随手給唐思安發去「我家好沒意思,什麼時候請我去你家吧」這類毫無心理負擔的信息,憋着的郁悶更是達到了頂峰。
蕭澄并不崇尚暴力,但是在卧室内來回走了許久都無法靜下來之後,他連帶着厭煩從前的自己,沒忍住就朝躺在床上熟睡的少年蕭澄狠狠揮了一下。
然而就是這麼一下,蕭澄眼前一黑,再睜眼竟發覺自己融入到了他的身體裡!
可以起身行動,可以觸碰到實物,不再是無人看得見的遊魂。
蕭澄來不及多想,第一反應是拿起手機給少年唐思安打電話。剛找出号碼,他嫌電話說得不清楚,更重要的是還碰不到唐思安,所以幹脆放下了手機,換好衣服便準備直接奔去唐思安家中跟他實打實地見一面。
此時,桌上的時間擺件顯示十二點十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