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昭醒來時已是傍晚,雲瑛就守在他房間榻上。聽見床幔裡有了動靜,她夠過案頭溫着的茶走了過去。
“醒了?”
“大姐。”
雲瑛坐在床邊扶起他,就着他的手托穩茶杯,瞥見他脖子上的紫紅痕,心都在抖。雲瑛成過親,知道那痕迹怎麼來的,她那喝酒喝死的亡夫,新婚之夜啃出的印子也是這般狠豔。
“這七日去哪了?家裡人都急死了,個個哄着額娘,說你染了風寒不宜請安。”
璟昭一口氣喝完了茶:“去借錢了。”
“借錢?”
璟昭急急摸出懷裡的藍底存單,興奮道:“大姐,我借到錢了,王府有救了。”
雲瑛拿過來一看,上面寫着五十萬鷹洋的存額,驚道:“你哪借來的這麼多錢?”她又一看,右下角紅泥印着李光宗三個字,紮得她心發疼,“是李家?”
璟昭小心地點點頭,“是,他們家大爺借的。”
雲瑛有點急,“你和姐說實話,你和李光宗怎麼回事?”她猜到了,弟弟回來那個樣子,錢又是李光宗借的,很難讓人不往那處想。
“我……我們沒事。”
“當真沒事?”
“沒事。”
“好。蒙古的博爾濟吉特·之倫月郡主已經到了适婚年紀,夏至就給你們成親。”
“什麼之倫月,我不要。”王爺早年間就為他和之倫月郡主定下了親。等之倫月及笄就給兩人成親,就是今年六月了。
“淨說胡話,你們有婚約在身,怎能不要。我們王府的臉面往哪擱?”
“大姐,王府沒了,我們家……”他趕緊掏出借據,“姐姐别多想,我和李家借的錢是立字據的,正兒八經借來的……”
“好個正經!”雲瑛抓住他下巴把他頭扭過去,頸間那團刺眼的嘬痕赤裸裸地露了出來,“前日對門那狼狗半夜叫得瘆人,可是翻牆的野貓撓了他們家大爺?”
璟昭耳尖燙得要滴血了,大姐是怎麼聽到的……他喃喃道:“興許就是野貓撓了他……”
“還要騙我,”雲瑛深吸一口氣,“那麼一大筆錢你拿什麼抵?堂堂男子漢你不做,偏要學那勾欄裡的妖精給男人睡!臉都不要了?,,還是對門的男人!”
被戳破那種事,他有點無地自容。拿什麼抵,璟昭不敢說,姐姐以為自己拿身體抵的,五十萬能買下十座洋房了,弟弟這身子金子做的?可真值錢,那就是這樣吧。
“大姐,我和他利益換取,不會有下次了。”
“保證?”
“我保證。”
“那麼,夏至迎娶之倫月。”
“不我不娶,我都沒見過她。我不喜歡。”
“沒見過就說不喜歡?郡主傾城之貌配得上你。”
“不,”
雲瑛打斷他,“昭兒,你不在這些日子,額娘給你兩個姐姐定了親……”
“啊?和誰家定的?”璟昭搶嘴問。
“原内閣學士,趙方林。”
“什麼?那老頭都五十多了我不同意!”
“是他的兩個兒子。”
璟昭松口氣:“奧。倒也算門當戶對。”他見過趙大人那兩個兒子,文武雙全都是一表人才,配得上兩個姐姐。
“你二姐三姐的事不用你操心,當務之急是你,大夫說,額娘……”雲瑛說着哽咽了,“隻剩半年光景了,”
“什麼?!哪個庸醫說的!”璟昭一下坐直了。
“前兩日額娘高熱咳血,請了張太醫來,說肺病再加上心力衰竭沒治了,讓提前準備後事,姐姐不信,又連請三個大夫來,他們還是這麼說。昭兒,額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整日念叨着想看你成親讓新王妃喊她一聲額娘,說怕等不到那日了,若能等到,哪怕立馬閉眼,這輩子也沒什麼遺憾了,别寒了額娘的心。”
“我知道了。”璟昭難過地垂下了腦袋。
雲瑛終于露出個笑臉,寵溺地摸摸他的頭,“好哥兒。蒙古婚前事宜講究多,聘禮不能馬虎,按規矩,女方首飾得男方來出,大姐那還有個金鎖,你明日拿去熔掉打幾樣首飾,剩下的……等等吧再,會有辦法的。”雲瑛的金鎖有盤子那麼大。
“不行大姐,那個長命鎖是你親額娘給你的,我不能要。我有錢,還有錢。”璟昭忙摸尋身上,又從懷裡拽巴出一張存單,那上面是五萬鷹洋,同樣印着李光宗的紅名。
雲瑛冷笑一聲,“呵,他對你倒是闊氣。”
璟昭尴尬地咬咬唇,撒了謊:“也是要付利息的。”
“那聘禮的事,就用這筆錢了。”
雲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