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終于被咬破,帶着鐵鏽味的血腥緩慢地溢了出來。
——你想利用别人的恐懼感來保護身邊的人,但現在連你喜歡的女孩子也要排斥你了。
鼻腔間湧起了酸澀,聽雨抿着唇,倔強地把腰闆挺得筆直。
——她不會喜歡你這樣血腥又極端的人。
淡雅的花香自身後飄來,聽雨哆嗦了一下,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
她想要對方說些什麼,卻又害怕她真的開口。
——你要被她讨厭了。
吸了吸鼻子,聽雨低着頭,很努力地挺直了背。
——你是西門主家最後的人了,你不可以這樣子軟弱。
——太難看了。
女孩咬緊了牙。
一隻手從身側伸了過來,拇指溫和地落在了她的臉側,指腹輕輕拭去了她臉上殘留的一點血漬。
她略有些驚慌地擡頭。
羅賓正低頭看着她,眼神深邃得讓她有了一種自己在刹那間便被人看透了的感覺,但女人臉上似乎沒有什麼特别的情緒,依舊眉眼平和,伸出的手也很穩。
“阿拉~晚上想吃燴飯呢。”她像往常那般極為自然地道。
聽雨看着她,嘴唇蠕動着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小家夥會做嗎?”她問,語氣輕松地很平常。
聽雨嚅嗫着,喉間滑動了一下,隻是幅度很小地點了點頭。
羅賓對她勾唇一笑,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嘛,那我們回家吧。”
愣愣地看着對方的背影,聽雨幾步追了上去,跟在對方身邊,她遲疑着,怯怯地伸指。
掌心被什麼東西很輕地碰觸了一下,羅賓垂眼,看見女孩仍是躲避着自己的目光,隻是小心翼翼地伸着指往自己手中探來。
她在心中歎息了一聲。
就在聽雨默默地準備收回自己的手時,羅賓忽然食指彎了彎勾住了她的指。
眉心一跳,聽雨偷偷地看了眼兩人勾着的指,又偷偷地去看對方此刻的神情。
女人神情平靜,嘴角從容,像是感覺到了自己的目光,她側頭,望過來的那對湛藍眼睛眸色溫和。
趕緊垂下了腦袋,聽雨眨了眨眼,淺淺咬着下唇,她很固執地将自己的指使勁收緊。
覺察到了對方的動作,羅賓輕輕彎了彎唇角,也任着她這樣用力地勾着自己的指。
海邊吹起的風很柔,岸邊卷起的浪很輕。
兩人互相勾着食指,一左一右,就這樣在淺黃色的沙灘上緩步而行。
天色漸昏,蔚藍的海洋暗沉了下來,讓人不安的濃重墨黑在湧動着潮起潮落。
一輪橘紅落日倒映在天海交接之處,溫暖璀璨得絢麗奪目。
聽雨坐在小胖身上,從書包裡翻出了球帽扣在了腦袋上,又把帽檐拉低。
——還是不敢看她。
兇狠殘暴的瘋狼委屈巴巴地縮在角落。
——感覺到有人想偷襲她,下意識地就把那不知好歹的家夥給開膛剖肚了。
聽雨的内心小人在牆邊糾結地對着手指。
——這個女人以後會不會疏遠自己。
有些氣苦,聽雨用力地拉着帽檐,煩躁地咬着下唇卻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有個硬硬的東西忽然碰了碰自己的胳膊。
是永久指針。
聽雨詫異地擡頭看去,卻見羅賓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拿着永久指針,兩眼一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
“這是···”
“剛才那座島的永久指針,”羅賓看着她,解釋道,“我從那些尋寶獵人身上搜出來的。”
聽雨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你不是缺錢嗎?”羅賓歪了歪腦袋,笑了,“那一屋子的财寶放着也是放着。”
驚訝地瞪圓了眼,聽雨張了張嘴竟是不知道說什麼。
眼前将曆史文物視若珍寶的女人,竟将一個可能都沒有文化留存下來的遺迹托付給了自己。
“不過你們隻準從地道進去,”羅賓笑眯眯地還是加了一句,“那些機關——”
“——才不會從正門走,”聽雨低着頭,聲音不知為何聽起來有些悶悶的,“我怕他們看到那些壁畫後會以為我是變态。”
被她逗笑,羅賓看着她從自己手上抓去了指針。
兩人似乎都忘了,若不是她們身手了得,洞穴中央那條大蛇就足以勸退所有對财寶有窺觊之心的人了。
聽雨看了眼指針,上面寫的是“SERPIENTE(塞毗尼特)”。
——可惜了,沒找到那把劍呢。
她将指針塞進了口袋,斜眼看着正望向窗外大海的女人,忽然偏了偏頭,一腦袋頂在了對方的胳膊上。
微微愣了愣,羅賓隻是輕笑着,擡手安靜地揉了揉女孩的後頸。
不過她不知道的是,聽雨并沒有打算讓自己的手下去那座島上搬運寶藏。
回家後,聽雨從客房的床底拖出了一個小盒子,然後将這個永久指針和放在裡頭的十來個紙卷一起小心地收了起來。
她看着那隻小木盒,不自覺地笑得眉眼彎彎。
——真好。
堂堂西門家大小姐咧着嘴對着個不值錢的死物傻笑,接着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她默默地将臉埋進了自己的雙膝。
——怎麼感覺這行為形同癡漢。
竭力試圖闆住臉,她抿緊了唇。
露在外面的耳朵卻仍然是鮮紅欲滴。
——真的是夠了。
塞毗尼特島,石門之中。
山穴深處巨影盤踞,黑蛇驟然擡頭,冰冷如劍鋒的眼神往阿拉巴斯坦方向投去,毒氣彌漫中,它忽然仰首發出了尖厲的嘶鳴。
坑洞底部,緩緩舒展的蛇身旁,一具面色青白的男屍靜靜盤腿而坐,他一手扶在蛇尾,一手籠住了把泛着青色的劍鞘,身上依稀是一件殘破道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