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漫漫,一列車隊在路上疾馳,車輪飛速在路上滾動着,揚起了背後一片飛沙連天。
為首的壯漢忽然用力收緊了缰繩,健碩的馬匹一聲長嘶,碗大的鐵蹄沉重地跺在了堅硬的石地上,黑馬噴着粗氣,在一處嶙峋的山壁前轉過。
壯漢從馬背跳下,眯眼往四周打量着,最後他像是确定了什麼,忽然打了個響亮的唿哨,并擡手對後頭的車隊比了一個特殊的手勢。
車隊立刻停住。
幾個蒙着臉的大漢沉默落地,有條不紊地從車廂中卸下了木條隔闆麻繩,竟在這杳無人煙的地方搭起了帳篷。
四名舞女打扮的年輕女子從另一輛馬車中跳了出來,不像那些神情肅穆的漢子,她們臉上笑意盈盈的,雖然沒有叽叽喳喳地喧鬧,但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她們此刻的心情很是愉悅。
帳篷的支架被很快地搭建完畢,舞女們仔細地将潔白厚實的亞麻棉布用力捆緊。
她們看似苗條卻一個個的身手矯健,顯是手底下功夫不弱。
在這極度缺水的沙漠中,大漢将一桶桶的水從車闆上扛下,接着又生起了火。
舞女們合力将一隻浴桶擡進了帳篷之内。
滾燙的沸水被一桶桶地被倒入,很快,半人多高的浴桶便被裝得近滿。
他們耐心地等待着。
——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會在這水比油貴的地方大費周章地搭帳篷煮水洗澡?
山壁突然危險地震動了一下。
壯漢們一言不發,隻是牢牢守在了帳篷的周圍。
四名舞女卻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氣似的,互相交換起了調皮的目光。
岩石更為激烈的震顫着,山壁上依稀滾落了細碎的砂礫。
守在一旁的幾人仍然沒有任何的動作,事實上,那些漢子連臉色都沒有變過。
岩石忽然裂開了條縫,裡頭竟是個隐蔽的山洞,一抹渾身血污的身影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手中還提着一把鏽迹斑駁的東方長劍。
——西門聽雨。
不得不說,就算她曾流浪在外數年之久,風雪交加漫聽血雨蕭蕭而下,她身上還是有些讓人捉摸不透的大小姐脾性。
面無表情地邁入帳篷,她平心靜氣地張開手,任由四名女子将她身上的髒衣褪下,接着便泡進了那桶蒸騰着熱氣的浴水之中。
——或者說是少爺脾氣。
一桶桶渾濁的水被擡了出去,毫不珍惜地傾倒在地上,聽雨半眯着眼,在熱得發燙的水中泡着,臉上極度的滿足。
年輕的女人在給她擦背,用的力道很大。
兩個女人在為她修剪指甲,每一處都被磨得平滑無比。
最後一個女人端着一大杯特制的冰飲站在桶邊,時不時就上前讓她吸一口。
四個人安靜地做着手頭上的事,令人費解的是,分明是這種伺候人的任務,但她們竟然都顯得很愉快。
聽雨懶洋洋地往後靠了靠,讓兩人用略有些潮濕的布料将她的手擦幹淨,又抹上了可以緩解皮膚幹燥和劍繭的膏藥。
一人仔細地用雪白的帕子将她的長發小心絞幹,另一人又很快地接手,拿着空島上風貝所制成的吹風機将她的發絲吹幹,并利索地将她有些偏長的發修剪出了層次。
絲毫沒有昨天在羅賓面前時的慌亂與羞赧,聽雨神态自若地從浴桶中站起,整個人落落大方,平展着雙臂讓她們幫自己把身上擦幹,又如法炮制地塗抹上了保護皮膚的蜜油。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很好聞的檸檬蜂蜜氣息。
這四個人是她在機緣巧合下,從一些不太好的地方帶出來的——至于她為什麼要去那些并不怎麼讓人說得出口的地方,隻能說,任性慣了的西門大小姐向來随心所欲肆意妄為。
她們都很年輕,也知道很多種伺候人的辦法——不管是伺候男人,還是伺候女人。
但聽雨隻選擇了其中的一種,最簡單的一種。
她從未碰過她們。
一人重新替她肩膀的傷口上藥包紮,聽雨瞥了那紗布一眼,很是遺憾的樣子。
——昨天是羅賓親手給她處理的傷。
她歎了口氣。
然而也沒有辦法,對戰多弗朗明哥後又那樣在海中消耗着體力,甚至還一路充當着暖爐,抱人沿着沙漠走回了家。
她那每月一次的内息紊亂都被逼得提前了。
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女孩子那每月的特殊折磨總是和她這段時間攪在一起,慢則一天快則一晚,周身如萬蟻入體亂蹿咬噬,四肢百骸筋脈酸漲,也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她痛苦到失控的罪魁禍首。
帳篷内因為熱浴的緣故,空氣極為潮濕,兩人為她披上幹燥的浴袍,便安靜地等候在了一旁。聽雨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擡了擡眼,看向邁入帳篷中的長者。
其實她現在這樣衣衫不整的樣子,是不應該接見男客的。
但好像并沒有人在意這一點。
考究的深棕西裝整潔,尤金沉默着,臉上的縱橫溝壑因肅穆的神色而愈發的分明,他在女孩面前跪下,目光平平地直視着她的雙眼。
“起來吧,”聽雨眉目間有着淡淡的倦煩,似乎并不喜歡見到自己信賴的手下一而再再而三地負荊請罪,“我之前就說過了,我不會因為你做了應該做的事情而責備你。Joker做生意很有眼光,他涉及的産業不是效高利好就是潛力巨大。如果你沒有像他那樣毒辣的判斷,我當初便也不會讓你來經手地下生意了。”
頭發花白的年長者在自己面前跪着,但她隻是負着雙手長身而立,腰背筆挺,臉上的神情泰然自若。
眸光閃動着,尤金站起了身:“我新增了一個部門來權衡競争對手的實力,”他語速很慢,但口齒清晰,“這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
聽雨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這本就不是什麼錯誤,”她笑,“這是以下犯上的必經之路。”
那四名侍女做事向來細緻。
心平氣和地行走在路上,聽雨單肩背着一個大包,裡面是她們為她購置的本月衣物,每一件都被清洗熨燙疊得齊整。
并不會洗衣服之類的家務,她自從來了這個世界後便養成了衣服穿髒就扔的壞習慣。
——主要還是嫌麻煩。
将那一大包衣物收進卧室,聽雨看了眼時間就往門口走去。
今天她還和人有約。
擡手正準備開門,卻不料房門忽然自己打了開來,聽雨愣了愣,措手不及地和門外正巧回家的羅賓打了個照面。
嚅嗫着,她匆匆移開了自己的視線,白皙的臉頰在極為不争氣地飛速變紅。
昨天···之後,一人急着找個洞穴去調息那四蹿的内家真氣,一人忙着去應付他們老闆大人的麻煩任務,兩人都沒說上幾句話。
聽雨為她在浴室中那離奇的反應而感到羞愧。
——那女人不過是幫她洗了個澡而已,為什麼自己會發出那樣見不得人的聲音。
——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她恨不得找條地縫把自己當場活埋。
穿着襯衣,聽雨領口兩顆扣子沒扣,松松地系着一條鮮亮的紅色緞帶。羅賓看着她,垂下的目光剛好可以掃到對方纏綿着绯意的頸和精緻的鎖骨。
女孩瓷白的肌膚細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