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舍不得此刻兩人親密的接觸,聽雨心不甘情不願地松了手,從旁邊抓起了隻小盒子對她揮了揮:“資料?”
羅賓擡手接過從旁邊丢來的文件袋,順手對她一晃。
兩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後默契地同時起身。
一人将牛仔帽扣上,一人将腦後的帽檐扯到額前,又習慣地拉起了兜帽将臉徹底遮住。
羅賓拎着文件,将背包單肩背起,聽雨将盒子塞進書包,随意往肩上一甩。
兩人邁步出門,一人擡手在空中一揮解除了能力,一人抄起了把花生甩出松了穴道。
在酒吧内頓時響起的一片痛呼低吟中,羅賓推門而出,聽雨漫步其後。
璨陽照進了屋内的狼藉,酒保半邊身子浸在水池中昏迷不醒,數不清的酒瓶木凳被砸得粉碎散落了一地,數十名或是人高馬大或是滿臉兇相的海賊橫在地上有氣無力地抽搐着,不是被擰脫了關節就是被打碎了雙膝。
似乎隻有還放着那杯焦糖脆餅布朗尼冰激淩的地方纖塵未染。
側頭看了眼身後的混亂,聽雨像是想起了什麼,夾出一張撲克,她兩指一彈,薄薄的卡片呼嘯而出,在兩人身前打了個轉便往後飛去,“蹭”的一聲釘進了牆壁。
垂眼看着她,羅賓什麼也沒有說,隻是擡手替她理了理那有些歪斜了的衣領。
自從上次被人認出而導緻了那場炮擊後,這原本和自己在一起都會很低調的小家夥就習慣在兩人同時出現的地方留卡片了。
價值過億的瘋狼,在外的風頭早就蓋過了她這個奧哈拉出身的曆史學者。
而且大部分人也根本不敢惹她。
——她在護着自己。
心間像是流過了一股暖流,羅賓低着眸注視着她。
——想去惡作劇地捏捏她的耳朵,看那白嫩的肌膚在自己指間染上绯意纏綿。
——小家夥在自己面前總是那樣的容易害羞。
“現在都還不到中午,”擡腕看了看表,聽雨并沒有乖乖地直接往海邊走,“我們要在島上四處逛逛麼?”
揚起了一邊的眉,羅賓笑道:“就這樣準備在我這個副社長的面前偷懶?”
“噫~”眨巴眨巴眼睛,聽雨很是無辜地祭出了四大寬容名句之一,“來都來了···”
——隻要兩人一回去,這女人絕對會獨自在克洛克達爾那兒待上許久。
霸道的狼家少主在心裡暗戳戳地吃味。
——能多一起待一會兒就多待一會兒了。
西門·突然孩子氣·聽雨決定死皮賴臉一下。
淺笑出聲,羅賓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她伸手不輕不重地揪了一把對方的帽檐:“小家夥,你這樣子,我們的老闆大人遲早會把你丢去喂鳄魚的。”
不以為意地正了正帽檐,聽雨臉上的表情越發的無辜了起來。
“羅賓姐姐覺得香蕉鳄魚是香蕉味的還是鳄魚味的?”她仰臉望着她,非常聽話的模樣,“想吃的話,我可以做一鍋炖肉。”
再次被女孩的話逗笑,羅賓一聽這小家夥乖巧地管自己叫姐姐就覺得有點沒轍。看了眼對方腰間懸着的劍,又看了看未到正午的天色,她妥協:“那就稍微溜達一下?”
夕陽西下,空中的雲朵染上了溫暖的橘黃。
赤腳走在了沙灘上,兩人各端着一杯插着小傘的雞尾酒飲料,看着海浪溫柔地一層層卷起在岸邊鋪開。
“阿拉~”平心靜氣地和女孩并肩而行,羅賓像是相當無奈地歎息了一聲,“我都被你帶壞了~”
沒有理會自己常常和那任性瘋狼一樣自顧自行動的事實,羅賓極為理所應當地将鍋穩穩堆放在了對方身上。
吸着自己的那杯pina colada,聽雨小心地從眼角掃了她一眼,略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總是要稍微享受一下的嘛···”
垂眸看了她一眼,羅賓收回了目光,不經意似的望向了大海遠處,她悄悄地彎起了眉眼,雙眸間隐約漾着淺淺笑意。
——這小家夥。
——淘氣。
淘氣的小家夥很安分地和她在海邊散步,有一搭沒一搭地扯着前段時間兩人看完的一本人物傳記。她好像對任何事情都有着濃厚的興趣,一會兒問她什麼什麼年代海上貿易的形成,一會兒說起什麼什麼島上政治體系的演變,一時興起還非拉着她直接口述在腦中下了一盤西洋棋。
——然後沒幾步就被将了軍。
看着對方氣鼓鼓的樣子,羅賓掩着唇毫不客氣地直接笑出了聲。
不滿地看了她一眼,聽雨從鼻子裡重重地哼了一聲。
“小家夥,”好脾氣地決定去哄哄那隻驕傲的小瘋狼,羅賓笑眯眯地去捏女孩的耳朵,“你怎麼這麼可愛~”
心高氣傲的西門大小姐瞪着她。
——誰可愛了,你才可愛!
原本正常的吐槽在心裡轉了一圈但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聽雨一張臉沒來由漲得通紅,她氣惱地看了眼那又開始對自己動手動腳的女人,哼唧着,卻又很老實地挨了過去讓她來摸摸自己的後頸。
“你也發現了?”注意到對方心不在焉地往自己身後瞥的舉動,羅賓拿指尖壞心地撥弄着她的耳垂,很是滿意地看着那處立刻變成了紅彤彤的一片。
“羅賓,”硬是梗着泛紅的脖子,女孩面無表情,“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和你解釋這件事,”她做出了嚴肅的表情,“根據上次的計算結果,我們兩人的懸賞金加起來已經超過兩億了。”
不遠處起碼有三十把槍對準了她們,還沒有算上躲在樹林中的。
——可能還有四個能力者。
聽雨默默調動了見聞色霸氣。
羅賓漫不經心地也朝身後瞥了一眼。
“需要去解決一下麼?”
她不是什麼好戰的人,若非必要或是對方明目張膽地上門欺惹,她無意去主動引戰。更何況,按她們兩人的身手,不大動幹戈就全身而退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聽雨張了張口,神色間像是有些猶豫。
“你···真的想看我出手?”
殘暴的瘋狼小聲地和她确認。
沒有想到對方居然這樣把自己的話記在心上,羅賓微微一愣。她低頭看着她,湛藍的眼瞳眸色溫和。
“我們可以開溜。”她對女孩眨了眨眼。
聽雨盯着她看了一會兒。
“你站遠一些。”
她最後淡淡地道。
——她想看。
——那自己給她看便是。
斑駁鏽迹在夕陽下映着劍鋒暗淡。
抽出了劍,聽雨大步往人群聚集之處走去,計算着與那些槍口的距離,她舔了舔嘴唇,幾乎是挑釁地吹了聲口哨。
像是接到了什麼一緻的進攻命令,方才還隐藏着的海軍與賞金獵人同時自藏身之處飛撲而出!
霎時間槍響連續不斷,密集的子彈猶如奪命鐵網從虛空蓋下。
死神在陰影中露出了獰笑。
然而瘋狼的手中有劍。
羅賓甚至都沒有看清她是怎麼出手的。
滿天的子彈被劍壓逼散,數十人的額前透出了細細的血縫。
那道血痕又緩緩地越過了他們的鼻梁。
神情漠然地看着他們吆喝着朝自己撲來,聽雨垂眸,将劍輕輕一抖,震去了上面被鐵鏽粘住的血迹污漬。
畫面像是被靜止,揮刀而來的衆人突然頓住了動作,他們的臉上不約而同地流露出了恐懼。
鏽劍緩緩地滑回,金屬的劍柄輕輕扣在了木質劍鞘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咔哒。”
原本氣勢洶洶的人們猛然左右各一邊地裂開,倒在地上的軀體竟還維持着揮刀時的流暢動作。
“不要怕!”後來居上的一名狠戾男子大聲道,“不過兩個女人而已!大夥兒一起上!”
女孩遙遙地對上了她的眼,兩眼淡漠的看不出什麼特殊的情緒,就這樣當着她的面發力刺入了一人的胸膛。血色的肉塊帶着斷裂的筋脈血管被粗暴地扯出,飛湧出的鮮血濺出星星點點噴了她一身。她遠遠地看着那方才還維系着生命頑強跳動着的心髒在她掌間爆開,塊狀的肉末在沖擊力下激射而出散落了一地。
她看着她大開殺戒,一時間飛濺起的鮮血劃過空中宛如潑墨揮毫,天空好似下起了血雨,聽雨慵懶地勾着嘴角長身而立,微彎着對桃花眼似笑非笑,眉目間卻是寡淡的薄涼無情。望着眼前像是驚呆了的衆人,女孩嘴角的弧度在緩緩地加深,詭異的笑意帶着莫名的邪氣,張狂霸道且不知收斂。
她看着她和四個能力者混戰,淩厲的劍壓居然生生将海面劈開,超人系動物系的惡魔果實能力在她面前如同跳梁小醜般的無情笑話,連劍都懶得拔,聽雨直接便将他們擲入了海中。
她看着她玩鬧地向哭泣着逃離的幾人一張張地飛着撲克,每張卡片都危險地貼着他們的脖頸擦過,卻就在對方誤以為自己終于逃離而露出了寬慰笑容時,那最後一張牌總是打着旋從他們臉旁掠過,在他們驚恐且不敢置信的眼神中飛旋而回準确地切入那正中的喉管。
——瘋狼在享受殺戮。
站在她的身後,羅賓專注地看着她。
——她在放縱着自己,享受血腥。
眼尾似笑非笑的意味更濃,聽雨輕浮地伸舌舐去了唇邊被濺上的血迹,歪了歪腦袋,她幽冷涼薄的目光透過了血色的紛飛業火,靜靜地朝自己望來。
羅賓心中一動。
——懸賞一億五千萬的瘋狼,真的不是什麼好人。
擡腿,邁步,她平靜地走過了遍地的狼藉。
——這頭瘋狼,危險的很。
深邃的目光穿過了一片迷霧缭繞的混沌,四周的死亡氣息彌漫着孤寂陰冷,羅賓低頭,同樣靜靜地凝望着她。
——羅賓,你應該要遠離這樣的人的。
她伸手,輕輕将對方帶進了自己的懷裡。
——你向來是對這種人嗤之以鼻的。
“小家夥果然是狩獵者呢···”
上次那被逼無奈而出手的舉動可以被輕描淡寫地帶過,但這一次卻是對方将自己赤`裸`裸地剖開展露在了她的眼前。
“——我不會讨厭你。”
在夾縫中掙紮至今的惡魔之子,坦然地擁抱了這份本不屬于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