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看見惠,也沒看到津美紀。
大概是在病房……
卯生順着指示牌到處尋找,因為心急的關系,他甚至把自己的[魔眼]開啟了。
視野中的世界瞬間被無數的死之點和死之線分割。
與此同時,也将咒術師和非術師之間區分出來。
伏黑惠是小咒術師,他身上的死之線顔色狀态都與普通人不一樣。
卯生很快就找到了人,但他沒有第一時間上前,而是站在角落裡默默觀察。
因為恰好有醫生從津美紀病房裡出來了。
“醫生!津美紀……我姐姐情況怎麼樣了?”
“你姐姐的體溫已經降到了40度以下了,不過還沒有退燒……現在正在輸液,等半小時後我們會來複查情況。”
“我可以進去嗎?”
“不,不行喔,不可以進去。”醫生耐心的勸他,“你的姐姐可能得了季節性流感,會傳染的,你也是個小孩子,别高估了自己的抵抗力……在你家長來接人之前,先睡一會吧?隔壁的病床沒有人,你可以去那休息一下,别擔心,你的家長過來之後,我們會通知他你在哪裡的。”
伏黑惠沉默的點頭,他定定的站在原地,在醫生離開之後,就重新坐回了津美紀病房外的椅子上。
卯生背靠着牆,垂着眼,在聽完醫生說津美紀體溫開始下降後,就稍微松了口氣。
他默默觀察着附近,等到護士都離遠了之後,咒靈直接邁步,悄無聲息的靠近惠。
嘴唇動了幾下,喃喃出一句咒文,小型的[帳]精準性十足的恰恰籠罩了津美紀的病房和門口的惠。
——那是讓普通人下意識忽視和遠離的簡單術式。
“……!”
惠被眼前忽然降臨的黑色結界吓了一跳,他睜圓了綠眼睛,唰的站起來,然後就看到沒有存在感的“空氣先生”站在了他身邊。
“……先生?”
伏黑惠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表情和聲音都很是茫然。
自他發短信的時間點算起,現在過了還沒有十分鐘。
。
[……因為特殊原因,我無法把手機号碼給你們,不過請記下我的電子郵箱地址,我向你們保證,隻要是你們的郵件,不管什麼時候我都一定會在第一時間點開來查看。]
這是當初交換通訊的時候,卯生認認真真在便簽上寫的文字。
雖然卯生不願意交換手機号碼的行為有點奇怪……但已經在這一個月锲而不舍屢戰屢敗的“抓捕計劃”中默默嘀咕“空氣先生”是社交恐懼症和交流障礙症的兩個小孩,心底其實沒有太過介意。
因為他們對那位不知名的大人的信賴,已經壓過了懷疑。
不過,就算交換了郵件,他們平時也更喜歡用便簽交流。
因為比起文字,手寫的文字顯然更具備人情味和感情氣息。
就像是“空氣先生”的便簽:每個字都寫的非常工整清晰且漂亮,肉眼可見的認真,能夠清晰的感受到筆者的鄭重和關心。
津美紀甚至會把那位先生的便簽收藏起來。單獨回複給自己的就拿走收藏,同時留給兩人的便簽就放在公共的盒子裡,單獨留給惠的……不用津美紀幫忙,那個别扭的黑發綠眼的小孩自己就會悄悄收起來。
所以。
在今天之前,惠和津美紀都沒有試過發電子郵件,因為他們不想要在額外的時間打擾那位先生的生活。
在今天之前,他們以為“空氣先生”便簽上寫着的[一定會在第一時間點開來查看]是一個大人用來保障自己認真重視态度而使用的誇張形容。
直到今天為止。
淩晨一點多的郵件,不到十分鐘就抵達的速度,把他們過去的“以為”打碎。
對方是真的擔憂和在乎他們。
哪怕彼此間完全沒有血緣關系。
伏黑惠眼眶瞬間就紅了一圈。
隻要自己願意開口求助,就一定能夠得到回應——惠最初的預感,化為了事實。
為什麼會有這種笨蛋大人呢?
原來這個世界,還有這種笨蛋的大人啊。
“沒事了。”
咒靈先生單膝蹲了下來,彎下自己的脊背,把過于高大的自己的視線,下降到和惠同一高度。
黑皮白發的咒靈用自己寬大且無比暖和的手把才六歲大的小孩低落下來的眼淚擦掉,像是凝結的鮮血一樣暗沉的紅眸凝視着惠的臉,他用低沉微啞的嗓音說,“津美紀不會有事的,我和你保證。”
不管是生前還是現在,卯生從不說沒有自信做到的“保證”。
說出來就一定要全力去做到。
就像是和茶茶的約定,就像是對伏黑家小孩的承諾……他總是會把自己保證的事情牢記于心,認真執行。
所以。
當他在現場面對面用這樣的神情、眼神和語氣“保證”一件事,那種普通人極少具備的嚴肅認真和可靠感,總會讓人不自覺的對其付出信賴。
被大人擦掉眼淚的伏黑惠低着腦袋。他頂着發紅的眼眶、抿着嘴,做出了過去的從來都不會做的事情。
一頭黑翹發的小家夥無聲的撲過去抱住了卯生的脖子。
就像是惶惶不安的幼貓鑽到“父母”溫暖的懷抱裡一樣。
卯生愣了愣,毫不猶豫的像是擁抱茶茶一樣抱了回去。
溫暖至極的體溫。
寬闊又強大的懷抱。
伏黑惠窩在大人的懷裡,先前所有的恐慌和不安都消失的一幹二淨。
這樣的安全感……就仿佛他可以什麼都不用擔心的當個真正的小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