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果然奏效,容策問道:“什麼時候的事?嚴不嚴重?”
“這個……那個……我也不是很清楚。”
九歌猜不透容策的心思,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答複,正思考着要不要繼續添把火,槐蔭巷遙遙走來兩位年輕公子熱絡的沖容策打招呼:“宋兄,我在瘦西湖包了個畫舫,一早遣人去客棧請你,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了,走走走,别在這裡杵着當木樁子了,去喝酒。”
為首的公子天青色回紋八寶扇暗紗罩衫,裡襯深藍色雲緞寬袍,五官端正,像隻招搖的花孔雀,正是揚州巡撫張懷慎的獨子張其丘。
容策和顔悅色道:“張大人不是在瘦西湖宴客嗎?”
“是啊,我爹今日在瘦西湖宴請兩江總督丁中正,巡鹽禦史衛則,還有朱雀司的那位宋督公。”
容策身形一頓,張其丘撚開折扇:“你們想不想去看看?宋予衡是《西秦美人品鑒》上排名第一的美人,你們不知道排名第三的柳如眉有多好看,那排名第一的美人得美成什麼模樣?”
王蘊之扶額,他還好意思說,當年這厮為了見一面柳翰林家的庶女柳如眉偷張懷慎的令牌封了去白雲寺的山路,結果人沒有見到被張懷慎打得一個月下不了床。
“肌膚賽雪,宛轉蛾眉,袅娜娉婷……當真是一見如眉誤終生。”
這話他八歲時就對張府的小丫鬟說過,王蘊之道:“你又想挨你爹的闆子?”
“你這人可太沒意思了。”張其丘一聽闆子就頭皮發緊,“宋兄,你看沒看過《西秦美人品鑒》?”
容策搖頭,張其丘大方道:“等回府之後我借給你看看,我那裡還有很多珍品話本子,一并借給你,不過你要記得還給我。不是我小氣,有些孤品有錢也買不到,我是收集了很久才收全的。”
張其丘絮絮叨叨說個不停,都是些不着調的話,走了一段路他好奇的看着尾随其後的九歌:“這位仁兄是……”
容策心不在焉的回道:“親戚。”
親戚看起來挺有錢的,也不知道接濟接濟宋兄,沒準是個嫌貧愛富的,張其丘如是想,看着九歌的目光多了幾分嫌棄。
親戚?九歌喉結動了動,差點給長陵王下跪,容策的親戚都是皇親國戚,他可擔當不起。
“讓開!讓開!别擋路,宋督公的車架到了。”
一隊官兵推推搡搡往街道兩邊趕人,容策腦中嗡的一聲炸開了,焦灼、思念、急切……絲絲縷縷纏繞在一起往他骨頭縫裡鑽,他深呼吸了幾口氣試圖平複不受控制的情緒。
一别經年,兩不相見,他以為對他的眷念如沖了一道又一道的殘茶,早就淡了,實則不然,經年累月的疏遠反而助長了刻骨相思。
隔着厚重的雲緞越繡車簾,容策眼眸暗了暗,他應是不想見到他的吧。
此時嘈雜的人群中喝得爛醉如泥的陳維施沖開防禦線直直擋在馬車前,馬夫一勒缰繩,馬聲嘶鳴,前蹄高高揚起又重重放下,車子平穩的停了下來。
官兵吓得面如土色,對着陳維施拳打腳踢:“不長眼的東西,給我往死裡打。”
張其丘以扇掩面,偷偷瞄了一眼:“那不是陳公子嗎?”
容策皺眉,九歌察顔觀色抱劍朗聲道:“住手!”
張其丘烏黑的眼睛瞪的溜圓,用手指戳了戳容策:“宋兄,你家這位親戚是嫌命太長了嗎?這事我們管不了……”
陳維施嘔出幾口鮮血,抱頭蜷縮着身子倒在地上,容策上前輕托起他的頭用棉帕子捂住他額頭上的傷口:“陳公子?”
“哪來的窮酸,當街鬧事,來人,統統給我抓起來下獄候審。”
九歌持劍擋在兩人面前,陳維施持續不斷的咳嗽了幾聲,艱難的吼出一句話:“草民陳維施有冤要訴,事關科舉舞弊,還望督公還芸芸學子一個公道。”
車簾掀開一角,藏青雲緞上的朱紅團花襯着瘦削修長的手指,蒼白的近乎透明,宛若上好的羊脂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