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休息室出來,林悅的腳步像被灌了鉛,每一步都沉重無比。沈逸的關心像一把溫柔的鈎子,本想拉她上岸,卻勾起了藏在心底深處那些腥腐又沉重的回憶,将她往黑暗的深淵裡拽得更深。
回到工位,周遭同事們的讨論聲、鍵盤的敲擊聲,像潮水般湧來,卻又在觸碰到她的瞬間,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在外。她望着電腦屏幕上尚未完成的設計稿,那些線條和色塊此刻像是張牙舞爪的怪物,嘲笑着她的無能。鼠标在手中變得滾燙,她的手指卻僵在按鍵上,無論如何也點不下去。
“我真的能做好這份工作嗎?”這個念頭如鬼魅般在她腦海裡盤旋,揮之不去。初中時被欺淩的畫面走馬燈似的閃現:課間,她被幾個女生堵在教室角落,書包被扔來扔去,課本散落一地,那些尖銳的笑聲和惡意的嘲諷,像一根根鋼針,深深紮進她的心裡。“醜八怪”“不合群”“怪胎”,這些刺耳的标簽,曾經如影随形,即便時隔多年,依舊能精準地刺痛她。
林悅的呼吸開始急促,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與地面摩擦發出尖銳的聲響,引得周圍同事紛紛側目。她顧不上這些目光,慌亂地拿起水杯,幾乎是小跑着沖向茶水間。
茶水間裡彌漫着咖啡的香氣,平日裡這是能讓人放松的味道,此刻卻讓林悅覺得窒息。她把水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手忙腳亂地接了一杯水,滾燙的熱水濺到手上,她卻渾然不覺。靠着牆壁緩緩滑落,她蹲在地上,雙手抱頭,試圖将那些可怕的回憶和當下的恐懼都隔絕在外。
“我到底該怎麼辦?”她在心裡無助地呐喊。工作上的接連失利,同事們的異樣眼光,再加上沈逸那充滿期待的關心,都成了壓在她心頭的巨石。她害怕再次嘗試,害怕再次面對失敗後的那種絕望和自我否定。在這個小小的茶水間裡,她像一隻受傷的野獸,獨自舔舐着傷口,卻又找不到治愈的方法。
不知過了多久,林悅的情緒稍微平複了些。她站起身,看着鏡子裡的自己,面色蒼白,眼神空洞,頭發淩亂,完全沒了初入公司時的朝氣。她苦笑一聲,簡單整理了一下,還是得回到那個讓她害怕的辦公區。
然而,回到工位後,林悅根本無法集中精力工作。鼠标機械地在文檔間切換,鍵盤上的敲擊聲雜亂無章,以往熟練的設計操作,此刻卻漏洞百出。她的腦海裡反複回蕩着沈逸的話:“遇到什麼困難都可以和我說。”可那些深埋心底的自卑和痛苦,讓她根本無法鼓起勇氣向他人傾訴。她覺得自己的這些問題太過沉重,沒有人能真正理解,也沒有人能幫她解決。
下班後,同事們陸陸續續離開,林悅卻依舊坐在工位上,對着電腦發呆。辦公室裡的燈光逐漸變得刺眼,她才緩緩起身,收拾好東西,拖着疲憊的身體走出公司大樓。
夜晚的街道熱鬧非凡,車水馬龍,行人熙熙攘攘。林悅卻覺得自己與這一切格格不入,她像一個孤獨的幽靈,漫無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覺,她來到了公司附近的公園。公園裡有一條蜿蜒的小徑,兩旁種滿了高大的樹木,枝葉在微風中沙沙作響,像是在低語。
林悅沿着小徑一直走,走到一處偏僻的湖邊。湖邊有一條長椅,她坐下,望着平靜的湖面,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如此努力,卻總是得不到認可;為什麼過去的陰影,總是如跗骨之蛆,緊緊纏着她不放。
“難道我真的永遠都擺脫不了過去嗎?”她對着湖面喃喃自語,聲音被微風輕輕吹散。湖面上倒映着她的身影,孤獨又渺小。
她想起小時候,總是小心翼翼地讨好每一個人,生怕做錯什麼事惹别人不高興。即便如此,還是沒能逃脫被欺淩的命運。長大後,她本以為換了新的環境,就能重新開始,可工作中的挫折又将她打回原形。她覺得自己就像一隻被困在籠子裡的鳥,無論怎麼撲騰,都飛不出去。